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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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间。
徐景裕睨了一眼那边氛围暧昧的两人,觉得自己心间更堵了,但徐景裕只是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刚才感受自己心间产生的疑惑。
以他的经验来说。
每一种回来的过程都是缓慢、折磨的,所以现在要找回这最后一情,自然也不会轻松。
唯一不同的是,这所谓的爱带来的感觉,总是跟别的情不太一样。
江昭替沈游良好尺寸后,还多提了几句说:“沈公子的伤势虽然好转,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沈游点头,也提醒说:“你们也是,当初北翼派人追杀我未果,现有大半个月没了音讯,估计那边也会派人在来寻。”
北翼想要打破现状,打破现在的和平,自然不会只在沈游身上下手。
而后面要发生的事情,本来就是江昭所在意的。
她嗯了一声,一副乖巧文静模样:“多谢沈公子,那我先告退了,你继续养伤就好,我回头再来…”
江昭每天都来,沈游也当作了一种习惯。
说完话后,江昭转身,本欲收起自己脸上的小表情,却在转身后见到了一抹色彩,那是徐景裕衣衫的颜色。
让他自己去呆着显然不可能。
他本就一直在监视她。
江昭虽很清楚徐景裕不会有任何办法认出她,但还是会在这种时刻心中一凉。
也有些心酸的难过劲。
此前那么信任他,可最终却…
她有时想问,徐景裕,你真的没有心没有情吗?却也没有任何机会和理由再去问。
江昭继续把刚才那羞涩的少女神情挂在脸上,假装没发现他们在外面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出去,她走得一瘸一拐,沈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向前两步,忽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女纤细的手腕只需轻轻一握。
沈游也是初次抓姑娘的手,忽地也脸红一阵,几分尴尬地开口:“江姑娘…你的脚…怎么回事?”
前几日也没有发现情况。
她好像总是强忍着痛走过来,此前故意没有让他知晓,江昭也是今日实在忍不了痛,这才被发现。
江昭也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无…无妨,只是前几日扭伤,这几天在恢复,所以脚肿了些不方便行走,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白日里,甚至还帮自己去驿马站寄了信件。
脚伤得这么严重,还每日都来看他。
沈游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顿了半秒:“用过药了吗?”
“用过了。”江昭颔首道,“脚扭伤不算严重的伤,但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沈公子不必担心,我身为医女,自知情况如何。”
沈游皱皱眉,还是放不下:“你在逞强吗?”
江昭偏了下头,没答。
随后沈游叹了口气,又轻声说:“若江姑娘不觉冒犯,就让沈某帮你看看。”
他自小习武,对这些跌倒损伤最为熟悉。
这倒是个,两个人感情升温好的节点,江昭点点头:“好…”
转身之时,她的余光一扫,还是看到了那月白色的衣角,随着风飘动。
徐景裕依旧站在这场风雪最后之中。
他的确没走,也没打算走,甚至在沈游拉着她的手回屋的时候,拽着夷牙的衣领一跃,一起坐在对面的屋檐上去了。
“她方才让本尊与她保持适当距离,怎么到这里,就不用保持距离了?”徐景裕顺口问了句。
夷牙道:“因为这沈公子,是她心悦之人,是她愿意嫁的对象,还保持距离呢?她估计巴不得跟人再凑近些!”
在徐景裕这空缺的情中,夷牙甚至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他又接了一句:“魔尊大人是应当与她这等低贱凡人保持距离的,难不成她还有嫁给魔尊大人的资格?”
徐景裕听闻,也嘲讽冷笑了一声。
在他的认知里,也没有这嫁娶观念,按照江父的说法,成婚后两人合二为一不分你我。
一想到若是有人要跟他绑定,徐景裕就不愿往下想。
“所以他们这算是在谈情?”徐景裕又开口,这词汇说出来都觉得陌生。
“大抵是吧。”夷牙点头,“都亲密到这样的程度了,应当算得上是谈情。”
徐景裕定了定神。
既是谈情,那或许对他而言能有些启发。
他抬眸,睫毛微动,就把那关得严实的窗户给破开,屋内的人此时顾不上关窗。
只是看见,“江朝”坐在床榻之上,而沈游屈膝跪着,低着头在往她肿起来的脚背上敷药,很是温情。
这寒冬的风,像是吹不进去。
徐景裕第一次察觉到了来自冬天的冷意,他不禁怀疑是这七情迟迟无法完整带来的灵力溃散导致。
于是他拢了拢衣衫,忽然问身侧之人:“那糕点,好吃吗?”
“属下不知。”夷牙愣了下,“她做好也没给我尝过一口。”
“去拿过来。”
既然那糕点承载着所谓的爱,那应当也是有些用的。
夷牙问:“魔尊大人,是要江朝为沈游做的那糕点?”
“不然?”
夷牙总有一种魔尊大人在捡破烂的感觉,多嘴了一句:“魔尊大人若是想吃,属下可以去街市上买些更好的,再不济,也可以叫她再为您做一份。”
徐景裕的命令,她敢违抗吗?
“她又不爱我,为我做一份有什么意义?”徐景裕看了夷牙一眼,“就要她给那个沈什么做的那份。”
夷牙:……
这不是叫我去偷吗?
堂堂魔尊随从,竟然被安排去偷凡人的糕点,现在的任务真是越来越——
夷牙也不敢出声,就在心里长叹了口气,他又在心间细细品了刚才徐景裕的那句话,因为要有爱?
那!这!样!
跟横刀夺爱有什么区别!!
“那待他们这里处理好,属下就去。”夷牙说。
现在两人都在,总不能当着人的面去拿。
徐景裕透过窗又看了一眼:“凡人真是麻烦,这点儿小伤要折腾这么久,不过——”
夷牙:“不过?”
徐景裕笑了:“这脚伤似乎是我摔的。”
他稍微有一点印象,那日自己是把她从几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没想到她真的这么脆弱,凡人真是一碰就碎。
夷牙不敢妄言,还记得下午时分徐景裕告诉自己的,要护她周全。
所以他只敢说一句:“凡人本就如此,魔尊大人下次下手轻一点便是,她这点伤一会儿随便用个术法就治好了。”
徐景裕却是一声冷笑。
“轻一些?”他抬眸,冰蓝色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感情,“本尊应当下手重些,让她这腿再也无法行走,只得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她若是不能动弹,自然不会出来折腾,反正她只是一味药,乖乖地呆在屋子里,对他而言,更方便些。
江昭忽然打了个寒颤,听到那木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窗外的寒风直直地灌了进来。
这种寒意,不仅仅来自于这冬天。
而是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怯意。
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回忆起那个被徐景裕杀死的冬天。
…
沈游给她上好新的药,江昭准备回自己的屋子,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徐景裕和夷牙二人踪影。
一路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堂屋的茶盏也早就收拾。
后院十分清净,腊梅树结了小骨朵,再冷一些就要开花,一切都很好,好到他们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若是他们真的没有来过就好了。
江昭不关心他们的去向,回屋去拿出自己收到的一些书本和坊间流传的画本,她想,若是要改变一场战争,或许是要从两国的历史、贸易来往等方面入手。
特别是贸易来往。
毕竟很多战争,其实都是因为利益的争夺。
以商队在敌国境内被劫为由而发动的战争也是数不胜数。
徐景裕和夷牙接连着好几日没有出现,她也不想关心,江吟山也没问,这两人,本就奇怪。
三日后,江昭正在屋里翻看手上的书本,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推开窗撑着桌看了一眼,发现是江吟山跑来。
“爹爹——”江昭皱眉,“何事如此焦急?”
江吟山的脸色不好看,喘着大气:“朝朝…”
他一路跑到她屋前:“方才来了位姑娘,说一定要女医师来看,你快随我去。”
医馆偶尔是会有姑娘家要求江昭来问诊的,虽然她年纪小,但自小学习医术又天资聪慧过人,从几年前就在帮江吟山看诊了。
这样的情况,应当不奇怪才是,但江吟山今日脸色并不好看。
路上江吟山也是叹气,没有说太多,让江昭自己去看。
江昭脚伤还没好,但还是尽量走得快些,到了药馆才看到那位姑娘的头发散乱,人精神状态也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说着——
“不要!不要碰我!!”
“你们都别过来!!”
她害怕地裹紧了自己的衣物,却又不顾散乱的发,眸中含泪,但眼神已是失神的涣散,身旁人怎么也碰不了她。
一道来的那男子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一脸忧心忡忡却又不知所措。
而女子的脖子上、手腕上都还缠着白色的纱布,甚至还渗着血。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是自刎被救了回来…
江昭赶紧上前,她蹲下,轻抚对方的后背:“别怕,我会救你的。”
几近崩溃的女人听到温柔的女声,终于抬起头来。
抬眸之间。
江昭看到一张惊艳的脸,挺翘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还有那浅褐色的瞳孔。
她是北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