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次表演
民国剧本《冬猎》, 试镜就在高宇公司后面的一幢大楼。
投资人在第一周选角，就确定了男一号，由高宇的智能罗云来担任。
罗云去年刚得到最佳男配角奖。
以一张有新鲜感的面孔, 有特色的硬朗轻熟风，收获了一批观众, 他有胡渣的造型，更是男女老少通吃，有娱乐圈小雅痞的美称。
罗云的研发者高凌风, 去年也因为这个奖项，有了跟高家大少、柳家柳应勤的一比之力。
他们三人，被称为业内年轻一代中的黄金三角。
“二少, 久仰久仰, 这边请。”
投资方派的制片人, 徐智达, 客套地站在门口迎接。
“今天辛苦了，女一试镜，不得不让罗云来搭配下。毕竟现在男一女一的CP感很重要。”
“我们也是希望作品被更多观众喜好。”
高凌风勉强从鼻间溢出一丝嗯, “理解。”
他让罗云跟上, 自己在门口站定。
“五分钟后我有个电话会议，你们先进行。”
“没问题, 你忙, 试镜间就在走廊第三间房。”
*
走廊内测, 柳卿卿站在饮水机边。
拿着保温杯，忧伤地泡了点菊花罗汉果茶。
她这两天赶着看剧本, 中间又做了个动画配音, 有些累地嗓子疼。
“柳小姐, 到你了。”
刚喝两口, 试镜间就喊她进去。
李默赶紧接过她保温杯，紧张地跟在她后面。
“怎么样，喉咙舒服点了没有？试镜能少说点话，就少说点。”
柳卿卿清了清嗓子，摆手，又点头。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
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她状态不妙啊！
换做平常，她不说一句垃圾话，也至少说三句拽话。
“没事，卢导知道你真正实力的。”
李默疯狂安慰。
“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他低声说着，就帮她推开门。
面试间，有一张长桌靠窗横放着。
五个座位，最左侧跟中间的位子都是空的。
卢汉坐在最右侧。
李默的脸色瞬间凝重。
完球。
卢导不给力啊！
他不在C位，连左边位置都坐不到！
一般左侧座位，都比右座的人物重要。
李默老职场人，一眼就看出了卢汉的地位。
刚还指望卢导替柳卿卿说话，现在八成指望不上了！
李默滴汗。
但卢汉看见他们进房间，一无神的熬夜黑眼圈，立刻变亮。
他当场笑出声，放下手里的百香果茶。
“柳小姐，你到了。”
“今天面试的题目是——”
“咳。”他身侧穿夹克、戴鸭舌帽的男人，出声打断，“卢导，等下徐制片。”
不让卢汉提前透题。
直接打断卢汉说话。
这个剧，恐怕导演的地位是垫底。
柳卿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名牌，很快心里有了数。
第一地位是制片、背后投资人。
第二顺位是编剧。
接下来的梯队，选角导演，应该是跟制片、制片一路的，抱紧他们大腿，拥有一定发言权。
至于卢导，很可能被排斥在资本跟制片的圈子外。
还有一个，柳卿卿扫了下左一的空位，看见‘高凌风’这个熟悉的名字，怔了下。
“高先生是我们男一号罗云的研发师。”
“女一号的戏份，必须跟罗云搭配，所以高先生也有一定发言权。”
戴着鸭舌帽的选角导演解释。
柳卿卿颔首，缓步走到面试间中央。
脱下身上的黑色薄款防晒衣，露出一身到脚踝的半袖黑裙。
她肤色如雪，与衣裙宛若黑夜的浓重墨色比邻，就像是在天鹅绒上衬着的一块莹白美玉。
弧度润美，质地细腻，外层有略透明的温雅光泽。
这种光泽不刺目、不喧哗，温润却饱和。
“各位老师好。”
柳卿卿微微欠身，鞠了个不到十度的躬。
清丽的声音，有些磨砂质感，微微沙哑，但能听出她平时声线晶莹的先天质感。
自带一股清凉气息。
整个恒温控制的试镜房间，好像低了两三度。
制片人徐智达，刚打开门，就怔住。
跟走廊不同，跟之前的试镜间也感觉不同。
像是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夏天。
美玉在前。
让人驻足。
欣赏注目的那一瞬，心灵都好像得到进化。
古人带玉，既是装饰，也是养气。
徐智达突然想到这个冷知识。
柳卿卿听到背后传来开门声，回头微微一笑。
标准的笑不露齿，端庄笑意间，水眸中淡淡柔光。
跟她对视，四目相对。
徐智达就觉得啪嗒，好像有一滴水落到玉上。
水滴凝练成珠，在玉面上久久不散。
就跟她此刻眼里的光一样。
这是最上等的玉，才有的资质。
“这位是——”
“徐制片，这位就是卢导一直推荐的柳卿卿小姐，劳动局批准进入娱乐圈的F级真人……”
选角导演立刻站起。
卢汉黑脸插嘴，“也是金镜头本届冠军，刚从军区扶持题材末日大片的剧组出来，她得到了沐浅秋上校的满分评价。”
他叭叭叭一口气说完！
选角导演瞪眼。
“啊，你就是柳卿卿？”徐智达惊奇。
卢汉这段话，他听过三四遍了。
但都没放在心上，因为投资方荃新不缺资金，他们用得起最贵最好的演员，只要对方适合角色、档期不冲突。
所以之前徐智达从没想过要用一个完全的小新人。
金镜头，只是个出道选拔而已。
跟他们定的男主角，拥有一个最佳男配角跟三十亿票房的罗云去比较，金镜头冠军真的不够看！
更别说，在末日里，她只是一个连五番都没进的配角。
徐智达之前完全没在意卢汉对柳卿卿的夸奖。
但现在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徐智达入座，恰巧另外三位来试镜女一号的智能也到了。
本来是要一个一个看，但现在徐智达却一拍脑袋，决定放一个智能进来。
徐智达点名，“让黑铭家的容清进来。”
卢汉瞬间坐直，偷偷给了柳卿卿一个眼色。
嘴又开始叭叭了，“徐总，容清上次提名最佳女主角，以50票差距擦肩而过，最擅长民国戏份，听说拥有全宇宙最多的礼仪知识库，让她现在进来……吗？”
说着，他朝柳卿卿又挤了挤五官。
这是卢导在提示她要小心吗？
柳卿卿暗笑。
徐智达嘴角抽搐，“是！”
卢汉：“……咳，那就进来吧。”
他按了下桌子上的通话键，没一会儿，门外一个素颜、留着一条及腰长辫的古典‘女孩’，走了进来。
步态优雅、姿势端庄。
确实是行走的礼仪库。
柳卿卿朝她看了一眼。
“嗯，第一个试镜内容就是泡茶。茶，是地球华夏古典的一项重要传承，在我们这个剧本也有几个大场面会用到。”
徐智达抬手。
智能助手立刻推来道具桌。
桌上是齐全的紫砂壶茶具。
柳卿卿低头看了一眼。
“开始吧。”
“对了，这场戏是女一跟男一首次见面。罗云，你帮忙走下戏份。”
徐智达又开口。
“先从容清开始。”
卢汉表情更加凝重。
先发优势，被抢掉了。
他担心地看向柳卿卿。
但柳卿卿却没看他，她正在关注罗云这个智能艺人。
他至少有一米八五的身高，有些痞气，但面容还算清隽。
介于熟男跟少年感之间。
试镜开始，他就展现了很不错的表演能力，作为一个贵客，坐在了茶室首位。
左侧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邪性的笑。
柳卿卿抬头，望向纯白天花板。
对不起，想笑。
想到了歪嘴龙王。
这个研发员是不是借鉴了这段？
柳卿卿抿唇。
对不起，她笑点就是这么低。
真是太好笑了！
——她在干什么？
徐智达本来在看容清的表演，很满意她优雅端庄的大小姐姿态，小巧的身形跟罗云的高大也很般配。
可是，冷不丁，他眼角就注意到柳卿卿扬起脸朝天上看。
他也忍不住随着看了一眼。
等柳卿卿好不容易克制住发笑的情绪，又回到试镜状态，徐智达都没弄明白她刚才在干什么。
而试镜间，除了徐智达，其他人也是不懂。
卢汉更担心柳卿卿是不是压力大、紧张了。
“下一个，柳小姐。”选角导演很快点名。
把走神的人都拉了回来。
柳卿卿颔首，长长吐出一口气，正了下表情，才走向茶具桌边。
站在罗云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停顿了下，眼睑下垂，睫毛盖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两次呼吸，在大家都以为她忘记动作的时候，她才继续动了。
伸手，握住他身前的茶盏边缘。
纯黑的蕾丝边半袖，从她冷白小臂间滑落。
青葱手指，捻着茶盏，转了小半圈。
一直到那盏上的冰裂梅纹，朝向外侧，她才松开手指。
微笑着朝罗云的方向，推了推盏。
罗云邪笑，朝她看去。
柳卿卿垂眸，收回了手。
“这动作是她自己加的？”
选角导演皱眉。
徐智达嘘了一声。
卢汉却没控制住，“性.张力！这就是张力啊！我看到了他们俩的对抗！茶水间的火花对撞，没错就是这样！”
选角导演：“……”
徐智达挑眉，“对抗……？”
还真是。
一种隐隐的□□味，在他们俩之间蓄势待发。
“罗云风格雅痞，表情里有强烈的挑衅意味，一身高傲。跟他匹配的，如果是一个礼仪到位、每一根头发丝都很听人话的小姐，就太平淡了。”
卢汉激动。
“跟罗云不相上下的傲气，你来我往，镜头语言才精彩。”
编剧也忍不住转头，“确实，剧本的女主在端庄之外，也有她的倔强，否则也不会加入地下接线员的队伍。”
罗云的茶盏位置不对。
她不能忍受。
就出手替他纠正。
动作看似温柔端庄，实则是在管教。
把她认为不对的事情，修正。
毅然、固执，在一瞬间展现。
而罗云邪笑，又跟她这眉毛都不动、却暗涌的隐匿脾气，相互碰撞。
不相上下。
很好的CP感。
徐智达连连点头。
再看旁边容清，他心里一顿。
刚才柳卿卿抬头看天花板，让他从容清身上分心了。
可反过来，她在表演，容清站在一旁，却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柳卿卿的表演具有张力的原因吗？
徐智达正要说话，房间门被打开。
西装革履的高凌风，快步走进。
徐智达立刻拍了下座位，“二少，你来的正好，过来看一看——”
“——砰！”
可回答他的，是高凌风蹭蹭两步，退到墙壁边，见鬼一样看向柳卿卿的夸张动作！
“你、你……你……怎么……”
鬼护士！
高凌风脸色煞白。
他做了将近一个月的噩梦。
这恐怖女人怎么在这里！
徐智达：“……？”
“我不跟真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