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次表演
肢体的不协调, 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都不用看她跟其他人的对比，就能一眼看出，她运动神经有多么弱。
三个跨栏, 两个卡在上面，最后一个直接撞倒，人歪歪扭扭地冲过去。
一个百米跨栏，到最后, 她辫子歪了，领口皱了, 鞋带也散了。
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枪响之前，她还自信无比。
枪响之后，大家都想捂眼睛。
真是……没想到！
【女王, 你下次变身前跟我说一声好吗？】
【你可爱死我算了。】
【不是, 这肢体不协调太真实了, 我特么笑喷。】
【hhhh眼泪笑飞。】
【交给我吧→我信了你的邪！】
弹幕一阵哈哈哈。
高凌飞都不由跟着咧嘴，但很快皱眉。
他发现这个一分钟的视频，进度条才走到三分之一。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心中一凛。
果然，视频下一秒，就见女孩回到班级的拉拉队中, 走向一个侧对镜头、坐在轮椅上的短发女孩。
她水眸闪烁，小脸微红, 笨拙地同手同脚走近, “明年我一定可以进复赛。”
“不可能。”
“可以的。”
“绝不可能。”
“我真的可以。”
斗嘴中画面变为灰色, 回忆里夺冠热门的短发女孩在操场上, 训练跨栏, 一个个漂亮跃起, 轻松落地, 冲刺……迷倒一群男生女生，可她却在比赛前车祸入院，膝盖粉碎性骨折。
以后再也无法奔跑。
马尾辫女孩泪流满面，但还是擦干眼泪。
“以后，有我替你跑啦。”
一天又一天，肢体不协调的马尾辫女孩在操场上默默训练。
汗流浃背，一次次摔倒。
终于在两周后的校运会上，替坐在轮椅上的好友出赛。
然而——
“就没见过你这么丑的跨栏。”
“哪有？”
“真的丑。”
“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
“全班都在笑你。”
“是在给我加油啦！”
短发女孩侧着脸，忍不住别过头微笑。
镜头的画面，正对她微微扬起的唇角。
阳光正好。
马尾辫女孩也咧开粉嫩双唇，白皙牙齿整齐又发光。
一如她闪亮的水眸。
画面逐渐终止。
演职员表出现，助演嘉宾的名字，逐一闪现。
#感谢助演——
鸣枪体育老师：智能乐乐
啦啦队：明月艺术团
同赛道选手：智能……#
高凌飞陷入视频最后的拌嘴温馨中，还不能自拔。
眼前的名单，只是粗粗一眼，随意一扫。
但就在演职员名单，翻页时，他眼皮子一跳。
——助演名单，怎么好像少了一个？
高凌飞猛地狂按暂停，倒回去，仔细顺着一个个名字读下去。
还没等他得出结论。
弹幕一行行字飘过。
【短发女孩戏份这么多，竟然不配在名单里拥有名字吗？】
【短发女孩的跨栏动作很标准呀，运动健将！我还想搜下她其他的作品。】
【对啊，操场上绝对高光，最后一个在轮椅上的宠溺微笑镜头，也很绝。】
高凌飞头皮发麻。
柳卿卿怎么回事，会让一个短发助演，抢走她自己的高光？
不可能……
那只有一个解释……还是很可怕的解释！
他手一抖，弹幕也有了课代表。
【短发女孩只有侧影、背影，你们发现了吗？】
【这一场百合大戏（bushi），好友斗嘴很好看，但短发只有侧影、背影，马尾辫女孩却始终是正面镜头……这镜头语言是我多疑了吗？】
【？？】
【你们会说，就多说点，什么意思？】
【我是学美术的。短发这个微笑，笑不露齿，上嘴唇呈现M形状，跟女王不笑时候的M型唇，线条是相似的。
另外短发女孩用刘海遮住了眼睛，但从阳光穿透过去的光线折射看，她左侧眼角下方有一个淡淡的亮光点——那应该是痣（还有人不知道，女王左眼角下方有一颗淡淡泪痣的事吗？）】
【！！】
【……什么意思，短发是零零的同胞姐妹？】
【妈诶，我重新看一遍视频去！】
【我去……】
哪有什么同胞姐妹，她只有一个同胞哥哥柳应鸣！
高凌飞翻白眼吐槽。
柳应鸣没泪痣，更别提，他不可能拥有女孩子那样柔和小巧的身体曲线！
短发就是柳卿卿！？
高凌飞连呼吸都很艰难，看着光屏，他都已经做不出震撼的表情了。
他就知道，他早知道，她绝对会用压倒式的表演，又一次碾压他！
60s视频，她一人出演两个角色，害羞、运动黑洞的马尾辫女孩，豁达却遭遇不幸、运动健将的短发女孩……
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都是她出演的！？
在之前看片的每一秒里，他都没发现这个秘密。
也没有一个观众发现？
她完全骗过了所有人？
怎么做到的！
她是机器人吗？
高凌飞奔溃了。
一个人的肢体，真能前后不同，拥有这样的骗人能力吗？
“不敢相信。”
廖先冀在评委间又一次发出感叹。
“一个擅长运动的人，四肢协调，往往很难理解那些不协调的人，他们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半分钟，她饰演的短发女孩这么灵活，可前半分钟，她饰演的马尾辫女孩如此笨拙、肢体灾难。她到底怎么精准抓到两个人物，并且让观众在第一秒就相信，这两个人物是完全不同、却又真实存在的？”
【？？？】
【！】
【什么，果然都是零零演的？】
【what！】
【等下！】
“啊？教授您是说，短发也是柳卿卿饰演的？”
端水大师米振奇，显然都没发现，此刻讶异地张大了嘴。
“跨栏挂在栏杆上、跟跨栏健将两个人，都是她演的？这不可能吧，这两人的运动神经，显然是完全不同的。”
廖先冀颔首，“她演什么就是什么，我说过了，她对肢体的掌控力已经超越普通智能的肌肉模块。”
“啊……”米振奇都忘记端水了，“可是两人的台词声音都完全不同。”
【对啊！】
【我跟老米一样不敢置信，两人那段斗嘴，我看的时候颧骨飞升，觉得好姬好有爱啊，浓浓的姐妹情，对彼此的信任、感谢跟宠爱啊！
完全就是两个人啊，这怎么是一个？】
【女王：我跟我自己锁了，钥匙我自己吞。】
【这就是传说中的水仙爱情吗？神话中，他爱上了倒影中的自己，变为水仙。】
【妈诶。】
【每次我以为零零不可能让我惊讶了，结果她都让我一身鸡皮疙瘩！】
“林导，你觉得呢？这两个人物都是柳卿卿饰演？”
米振奇转向林晨。
“从拍摄手法上，几乎能肯定。”
林晨颔首。
“台词的话，她显然有做练习，掌握了发声的不同方式。”
廖先冀听到这儿，不由插嘴，“对，一个鼻腔发音，一个腹部发音，让你听起来感觉完全不同。”
“斗嘴这段，几乎可以说是炫技了，当然她感情很充沛，完全代入了两个角色。”
米振奇张大了嘴。
【米：竟然只有我没看出来？】
【端水米：对不起，我拉低了评委的平均水准。】
【台词……端水米，你一定没听过陆定葕元帅的千层套路。】
【hhh，这届金镜头真的封神，每一期节目都封神啊！我的天，不是笑死在评委间就是笑死在零零的镜头里！】
林晨低头，调出自己智脑的个人面板，操作了一番。
大概两分钟后，他就点了下光屏。
连接赛方AI的直播频道，共享了他刚才做的剪辑。
#两人操场跨栏比对#
“两人的衣物不同，一个略显宽松，隐藏了身体骨骼的曲线，一个却活泼地将衣服扎进裤子，显出了腰身。”
“步态也完全不同，一个走路时习惯把手放在身前，一个却随意地垂落。而跨栏时一个左腿先行，一个是右腿……你完全能看出来，她们不一样。”
林导把两段比对放在一起，点了下她的双脚，“这两个人物在视频里，拥有完全不同的肢体语言跟习惯。”
“所以大家第一时间没发现，她一人饰演两个角色，是很正常的。整个视频，所有的语言，都在区分她们，乃至最后，演职员表也没刻意提醒大家。”
【哇，女王是没想过让我们发现吗？】
【天啦，现在做观众，都需要用脑子了是吗？】
【智商低的我不配……等等，我是B级啊！】
【呜呜呜，又一次拜倒在零零的魅力中。】
【零零：我不擅长运动，我装的。】
【一开始我笑得好大声，特别是她挂在跨栏上。
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故事很感人，一人饰演两角，更是震撼。投票打call！】
评委点评结束，投票也已经关闭。
但弹幕却依旧热闹无比，几乎一大半的观众都还在讨论柳卿卿这个视频内容。
因为无论主题，还是表现手法、演绎能力，都足以让人写小作文，质量优等。
站在小屋中的柳应城，看着光屏。
脸色苍白。
五个参赛作品中，四个都往夺冠、运动健将的主题上去做了。
只有她这里，演绎的主角是一个肢体黑洞。
可她对朋友的感情真挚，哪怕肢体不协调，也依旧让人觉得可爱。
原来，有时候不完美，也是一种美。
肢体不协调是这样，精神力F级也是这样。
有缺陷，也没什么不可以。
柳应城深吸一口气，默默回地下室。
*
决赛第一轮，成绩公布。
柳卿卿依旧是第一名，遥遥领先。
高凌飞紧跟在后。
#感谢各位观众的配合，后续12小时，请在评论输入‘2 建议题目’#
#决赛第二轮考核的题目，依旧由你们决定！#
#这次，是金镜头最后一轮比赛。我们将邀请知名导演，协助选手进行专业拍摄。#
#敬请期待！#
下一轮的规则，出现在直播平台。
观众、选手们，都第一时间看见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你们谁能理解我的心情？上轮大家想看女王的肢体，结果女王就炫了一波技，把我直接按进坑里！这次出题怎么办？】
【 1】
【不敢随便给女王出题了。】
【女王：你们想看，就让你们看个够。但爱上我，不关我的事。】
【评委这次有什么建议？说说。】
【表情、台词、肢体，她们都展示过了。】
【和导演合作，那应该考核综合实力，我点播一个恐怖故事，行吗？护士戳我。】
【快走开，我要看女王甜甜甜。】
【我想看冰山美人。】
【吸血鬼可以再来个2吗？】
弹幕意见多多，都是不同方向，几乎要打起来。
而这次，评委间也不吭声了。
倒是李默又偷偷在掰手指头，
“这次最好出一个有点难度、突出你能力的题目，能让制片人和导演看见你更多的优点。”
“毕竟是决赛，很多专业人士都会关注的。”
但李默也想不出来，抓破头皮。
柳卿卿眨眼，“没关系，都可以。”
这……躺平的强大自信啊！
李默嘴角抽搐，“对了，H站有个鬼畜区UP主，发私信给我，希望能用你的跨栏表演，做一个短视频，最好能拿到你的一部分拍摄花絮。”
“ok，”柳卿卿无所谓，“只要金镜头的版权容许。”
李默点头，立刻去办这件事。
鬼畜视频在地球时代的传播程度，曾经很可怕。
可惜现在大家崇尚科技，工作、学习节奏快，鬼畜这种一般不包含正能量、不传递知识的视频，走了下坡路。
但多一个渠道，就多一个人看见她。
李默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他跟UP主沟通完，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开始关注网友对金镜头决赛的命题讨论。
但没想到，仅仅半小时不到。
鬼畜UP主溜溜，就激动地来了消息。
“李哥，火了！火出圈了！”
李默呆滞了片刻，“什么东西出圈？”
“哎，零零跨栏的视频啊！”
李默这才反应过来，好家伙，这UP主原来是她的粉丝。
但这不是重点。
“火了？”
“是！”UP主听声音就是个女孩子，激动的拍桌声都从通讯器那边传来。
“我平时的视频只有一两万播放量，这次零零的跨栏半小时就已经五十万播放！我冲到网站热门视频第一了！”
“啊……”李默真是没想到。
他立刻点开H站，点进热门榜单，一眼就见到排行第一的#我运动废物，我装的#
【hhhh妈的！笑到我头掉！】
【天呢，她挂在栏杆上，结果一回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就嗖嗖矫健跨过。】
【扫地僧吗？】
【笑死。】
【她为什么要假装？】
【她是不想被体校招入吗？】
【我一心想好好学习，你们非要我跨栏，我不会啊（假的）。】
【别爱我，把你的表白信收回去，否则当场我表演一个跨栏废物给你看！】
【怕了吧？当场摔倒……快走吧，别妨碍我学习，我真的不是运动天才啊！】
【他们都会跨栏，比哥哥厉害。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啊哥哥，我摔倒了，你快来扶我~~】
鬼畜的循环，上头的BGM，女孩的强烈反差……
李默看着弹幕，都忍不住刷了第二遍。
而没一会儿，他就接到一个新电话。
“是柳卿卿小姐的经纪人吗？我们有个喜剧题材的剧，现代的，正巧有个角色，跟柳小姐的气质有点符合，她明天有空来试镜吗？”
李默：“……”
喜剧？
你们对她的气质是有什么误解吗！
“嗯，请具体说说角色情况。”
李默深吸一口气。
但对方还没开口，智脑就连续跳出信息。
#你有一个通话申请在排队#
#你有两个通话申请在排队……三个……五个……八个……#
李默：“？？？”
真火了？！
他脑子一团乱，又有一条信息跳出。
【温然：啊啊啊啊，她这么可爱，你竟然不第一时间发视频给我看！我手头有个新的广告，是百货商场的线上推广，她有空来拍吗？一个月内我都可以等！】
“……”
一个月……可能她都没空了啊。
李默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
《夜盟》剧组，卢汉很糟心。
自从上一集播出后，剧组后台就收到很多投诉来信，指控剧组为什么不公布群演的演员名单。
可他真的拿不出来！
“怎么就跟一场梦一样，哪里都找不到她？”
卢汉叹气，就连百香果茶都觉得不酸了，全是苦味。
#监测提醒：你的心情抑郁，建议微笑。#
卢汉翻白眼。
#向你推送一条今日热门的欢乐视频《我运动废物，我装的》#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卢汉没兴趣。
#该视频发布8小时，播放量184万#
卢汉嘶了一声。
他是做视频出身的，后来专做剧组导演。
他很清楚，这个播放量的背后如果不是资本在力推，那就是视频内容触到观众喜好，大爆出圈了。
但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多人喜欢？
他来了点兴趣，“播放。”
三秒后，卢汉猛地伸手！
抖着，指向光屏女孩的那双眼睛！
“这、这不是——”
*
趁着观众出题的12小时，柳卿卿中途被李默接去，拍摄杂志内页海报。
上一轮比赛拿到top1，奖励她一次《科技》杂志内页拍摄。
李默从小屋接她去，一边告诉她红出圈的沙雕鬼畜，一边仰望顶流杂志社所在的建筑群。
三幢高楼，以莹白车厢式，首尾相连。
远眺着，就像一艘在空中高速行驶的飞车，尾端喷出云浪！
极其摩登，又有俯瞰一切的气势。
“不愧是圈内一线杂志。”
李默感慨。
柳卿卿淡定地看了眼，就收回目光，不太感兴趣地戴上墨镜。
“你要亢奋些，”李默不由着急，“杂志排名越高，摄影师、设计师就越高傲，第一面就要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正说着，他们的飞车就降落在五十层停车坪。
穿过天台，走向电梯，李默翻了翻智脑。
“我记得邀请函写的是八十层招待区。”
……
《科技》杂志的拍摄休息室里。
一个男人仰躺在沙发上。
“成少，金镜头推荐的柳卿卿到了。”
沙发上的男人手脚修长，翻了个身，单手支撑着坐起。
不耐地扔下抱枕，剑眉紧皱。
“造型搞定了？”
“造型AI给她试了七个造型，结论是请人工介入。”
“嗯？”
成项禹拧眉。
一秒，他就头疼无比地撑住了额头，“印溪在吗？”
“不在，她请了两周假。”
成项禹头大地站起，“去找小余。”
金镜头的质量越来越差。
这次让选手来拍内页，竟然是个出圈的鬼畜视频演员。
他们《科技》是走在技术前沿的时尚，时尚前沿的奢侈，奢侈里的上流。
科技、时尚、高奢，无论哪一个属性，都与搞笑艺人不搭！
让一个搞笑艺人来他们杂志拍摄，那简直是灾难！
成项禹作为总摄影师，平时不参与页面拍摄。
可今天，他不得不来。
否则，这期的质量把控很可能失误，让《科技》口碑滑铁卢。
“小余，她是甜美少女 谐星路线。”
“你必须把她身上的这些甜豆、稚嫩、玩闹属性，全给我洗干净！”
成项禹一个通话拨到造型间。
“我宁愿她普普通通，也不要到我的杂志页面来甜腻、引人发笑！”
点开柳卿卿的个人页面，置顶最新的就是那则鬼畜视频。
接地气到……足以让时尚界高奢、严谨上流的科技圈嗤笑、鄙视。
他们的造型AI给她出了七套方案，都无法抉择，需要人工介入。
可见她的搞笑气质有多难改！
“小余，你听见了没有？”
造型室，久久的沉默。
半饷才响起了，造型师余小光的惊呼。
“哦，god，你是我的维纳斯……”
成项禹一愣。
维纳斯是希腊十二主神，美与爱的女神。
“哦，天，换个角度，你又像是赫拉……”
赫拉，主神宙斯的妻子。
传说，宙斯曾与不少女神、凡人幽会，可他非赫拉不娶。
“哦不不，你是雅典娜……”
智慧、战争女神。
成项禹嘴角抽搐。
搞什么？
希腊神话大乱炖吗！？
梦里什么都有！
“小余、小余？”
“啊，成总，你说什么？什么甜豆，谐星又是谁？”
“？！”
“成总你快来！她的七个女神造型，每个都完美无缺，平分秋色。AI难以取舍，我也想全要！她真只拍一张内页照吗？！”
成项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