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次表演（修）
陆定葕睁眼, 复杂地看向自己手臂伤口。
连续做跟女孩有关的梦，他暂停了治疗舱的使用。
可昨天参加实战演习时，他突然精神力暴动, 被一个机甲兵伤到手臂。
勤务员吓得又把他安排进了治疗舱。
结果, 他就‘看见’女孩轻柔地替他包扎伤口, 温柔朝他伤口吹气。
‘吹吹就不痛了~’
陆定葕耳廓有些发麻, 像是针刺般。
他瞬间觉得伤口的疼痛去了大半，身上一轻。
可正要离开治疗舱, 又见到她瞬间变脸, 狞笑着用剪刀刺穿他胸膛……那双清澈水眸，纯净不再，只有掉入深渊的暗黑。
陆定葕撑着冷汗涔涔的额头，“小庄。”
勤务兵小跑过来, “元帅？”
“军区的心理疏导专家, 哪个在？”
“啊？”
“让他来见我。”陆定葕拧着眉心，转了圈腕表。
治疗舱的原理，是将她部分精神力抓取，与他的对接。
这只是她的梦, 还是她的心理暗示？
童年的黑暗、成长的不幸, 在她心中种下阴霾，让她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了吗？
“我有一些问题需要咨询，让擅长家庭与心理关系的专家来，”陆定葕看了眼表盘，“今天结束工作后。”
勤务兵立刻应下。
但走出门，表情复杂无比。
怎么回事, 元帅越治疗越奇怪了？
一会儿心理治疗, 一会道德培训, 一会救助贫困家庭……中了什么邪？
这些都是治疗后遗症？
可医疗团队，要他去找那个精神波段的主人，元帅又屡屡拒绝，不肯配合！
勤务兵怎么都想不明白。
*
与此同时，金镜头的弹幕也在疯狂跳动。
【毛骨悚然，她变脸的时候，我直接吓尿。】
【变态与天使，只有一帽之遥——她真的只是脱了个护士帽，一侧脸就变身了——嗨，我是魔鬼！】
【我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她这个转过头的表情了。】
【呜呜呜，美女，你谁！我不认识你！】
【我刚社死了，在学校上课偷看零零的视频，我一个尖叫鸡发声、喊破喉咙的那种，还紧紧抓住了旁边的男同学……】
【嗯……求你们多刷点文字，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
弹幕不是往常的彩虹屁，也不是在水字数，而是一群瑟瑟发抖、被吓得想哭的小可怜们在互相取暖。
许多人一开始还觉得柳卿卿申请18/禁，是什么让人不能睡觉的、老色批才能看的东西，全兴致冲冲跑去观看，结果一秒就让他们惊醒了。
确实……也是不让人睡！
特么，害怕的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世界一片全黑，丝毫光线都没有从眼皮缝隙里渗透。
让人不得不想起视频画面里，那个小护士在昏暗的路灯下，踩着最美的高跟鞋，走着最优雅的步子，像一只美丽豹子露出獠牙般，朝人一剪子凶残刺去。
一身冷汗还是好的，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睡不着睁开眼后，更加害怕了。
总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是树枝吹动，还是黑影在晃，还是高跟鞋的走路声……
鸡皮疙瘩间，挣扎着开一盏依稀床灯，又让人想起她那张半明半暗的精致侧脸。
半张天使，半张变态。
在笑。
不让睡，真的不让睡！
六个小时，观众的脑电波被赛方AI读取。
#100号柳卿卿视频的观看者，平均兴奋时长为5小时09分；兴奋值高峰1948%……#
【不是兴奋，不是兴奋！】
【用兴奋这个词，AI你有礼貌吗？】
【我昨晚都不敢去厕所。】
【我抓着室友一起去的。】
【我朋友看了睡不着，我无情嘲笑她胆子小！结果我点开她的链接……呵呵呵呵，我六小时没睡。对不起，拉高大家平均值了！】
【睁眼看日出~】
部分观众一开始看到#心脏、血压高患者不能观看#，就猜到是恐怖题材了。
可他们抑制不住好奇的心。
结果一个个中招。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看完秒睡，还把这片段发到了恐怖爱好者论坛上，安利出去。
“郑明凡导演因为工作冲突，暂时告别我们的节目，我们邀请了一位新的评委老师加入，让我们欢迎在电视圈获得过多次金鹿奖提名的林晨导演。”
又是点评环节，端水大师请出最新评委。
他微笑着将话筒递到他面前，十分有仪式感。
林晨一双熊猫黑眼圈，轻咳一声才接过，“大家好。”
他声音嘶哑，显然不在状态。
端水米振奇大为滴汗。
导演圈的人都这么不干人事吗？
郑明凡一口答应来做评委，结果跑去小屋拍柳卿卿，拍了一次又说灵感爆发，回去闭关做作品了。
昨天，这个林晨导演自告奋勇，直接联系了盛夏CEO，非要来做第三位评委，参与金镜头。
可现在，让他点评，他萎靡不振，像是昨夜玩嗨了。
“林导，现在每个视频的成绩还在统计中，这段时间，您可以给我们详细说说，让你印象最深刻的表演片段。”米振奇引导。
林晨一震，过了半饷才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
“有几位的表演都很不错。”
“高凌飞的GIGI，让我看到一个女孩除了坚强以外，也可以彷徨、害怕、犹豫不前，这就是青春的矛盾吧。”
“还有柳应城的菲酱，她引出了人类跟智能到底怎么和平共处的问题，当她代替了一部分劳动力，却又给那些失去工作的家庭造成伤害时，她作为智能露出了疑惑表情，触动了我。”
【林导我知道，永远提名，永远不拿奖……真的每次擦肩而过。】
【他好像有粉丝团，叫‘下次一定’，噗哈哈哈。】
【下次一定拿奖吗？好毒，黑粉吧？】
【林导你也是端水大王吗？】
弹幕踊跃跳动。
林晨端了一波水后，表情却突然变得郑重。
“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100号选手。”
说这句话时，他眼中就出现一丝惊为天人、又深感遗憾的纠结表情来。
【有故事？】
【仔细说说。】
“我来做评委的路上，事先看了这一轮考题——人物的多面性。考核标准是两个维度，1是人物在观众内心残留的时间长短，2是人物给观众峰值感受的强烈程度。”
“换句话说，这题就是看谁能给观众一个终生难忘的深刻印象。”
“要做到这点，人物必须具有辨识度、不可替代性，以及具有火山爆发一样的新鲜感。这样才能给观众视角冲击，并且能长久不被忘记。”
“我之前看第一轮的表演，就在想如果我来做这个题目，会怎么去表达，怎么让角色活生生地被大家相信，又让大家震撼。”
林晨解说。
弹幕一个个如梦初醒，全在刷‘原来如此’……
而小屋中观看点评环节的十五位选手、研发员，不少也露出恍然神色。
可见有些人之前，并没有领悟读取脑电波的意义。
但譬如高凌飞、陆羽跟柳应城，就同时把纠结眼神移到了柳卿卿身上。
他们都读懂了题目。
可是，没一个人做的比她好！
“选手们做的都不错，可是在看完100号柳小姐的表演后，答案已经很明确。”
“给人灵魂致命一击的，就是把黑白颠倒！”
“只有她做到了。”
“仅仅八分钟，她先塑造了极致的白，却在侧头一瞬，颠倒世界，将它变成极致黑，把‘天使一片片撕掉自己羽翼、化身成魔鬼的过程’，残忍地呈现给观众。”
“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冲击力？更让人觉得恐怖？”
林晨停顿了片刻，苦笑，“早有心理专家提出，在所有心理状态中，第一个先到来的负面情绪，就是恐惧。”
“它是人体心理波动最大的情绪。”
“我只能说，100号柳小姐你掌握了这一题的成功密码。”
“并且，你具有强悍的肢体、微表情控制力，支撑起了这个天使变魔鬼的过程，让所有观众一旦沉浸，就被这个天使与魔鬼融为一体的怪物护士吓到。”
林晨说完，指了下自己的黑眼圈，“我一夜没睡，澄清下，不是害怕，是被你的表演震撼。”
【……你说的好对，但最后一句我不认同。】
【我不怕……我就是被震撼得失眠。】
【对不起，你说谎，并且被我发现了。】
林晨把话筒交给廖先冀教授，但移过去刹那，他又不舍地捏住。
望向光屏，他黑眼圈深重，但眼神却燃起了火。
“柳小姐，你在观看评委间的直播吗？如果，如果你在看……”林晨搓了搓麦克风，“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让我跟你合作一次吗？”
一句话就让评委间的廖教授、米振奇都古怪看向他。
弹幕更是福尔摩斯出没，人均大侦探水准。
【怎么回事？闻到了不一般的气味。】
【再，林导你为什么要用‘再’这个词？你跟零零合作过？】
【林导你叫gigi，菲酱，怎么不叫柳卿卿的全名？所以柳小姐是尊称吗？】
【林导……不会也是我们女王护卫队的一员吧？只有我们护卫队，从不敢直呼女王的名字……】
【emmm，我摊牌了，我叫零零，也是因为我不敢叫女王全名，但又想喊得亲切点。毕竟我一会可能又要变爸爸粉……林导，你跟我一样吗？】
【林导跟她合作过？我立刻去搜林导的所有作品！】
【找过了，没有。不过林导有个在拍新剧《东墙外》，我期待下。】
【林导你如果是零零粉，就眨眨眼。】
弹幕一阵激动。
还有什么，比看一个大导演拜倒在他们女神膝盖下的桥段更精彩呢？
而这种桥段在同一个地点，上演两次，可不是更好看了吗？
之前的郑明凡导演，现在的林晨导演……虽然前者主要做短视频，后者没有得奖作品，但两人都是圈内还很年轻的导演人物，未来前途光明。
“咳，如果柳小姐不在看，我们也会替林导转告，”米振奇飞快拿走林晨的话筒，转交给廖先冀。
结果廖先冀一开口，就直戳重点，“人体的脸部肌肉共计42块，稍许变动、组合，就可以表达不同情绪。但普通人平时用到的表情肌，常见的譬如微笑，动用到的可能只有四组肌肉……”
“但100号柳小姐在护士演绎中，温柔的笑、侧头逐渐扭曲走向不正常的笑，到最后路灯下，彻底暴露的狰狞笑容，就我所看见的，光是唇部范围，她就至少动用到了口部肌肉的上组、下组、颊肌和口轮匝肌四组。”
“每一组中，又分别动用到了上唇方肌、颧肌、颏肌……唇周的细分肌肉，她动用到十几处。”
“每一个动态表情，拆分成每一帧，”廖先冀肃穆，“都能见到她细致入微的肌肉控制，那些寻常人很少用到的部位，在她的表情里，似乎随意一动，就浑然天成，变成了角色的一部分情绪、一部分心理。”
【！】
【科普时间！】
【这题我会，课本学到过。】
【不愧是教授。】
“所以，我不太同意林导的说法，”廖先冀垂眸，“她并不是抓住了观众的恐惧心理，才赢得这一题表演。”
“而是她对自我的控制力，立于不败之地！”
“当变态、狰狞，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又精准地出现在她脸上，就已经牢牢抓住了观众。”
“同样的表情，其他十五位智能选手，能做到吗？”
“你们没有足够的变态杀手数据库，无法抓到精准的变态表情库。你们的智能42块面部肌肉，微操做到什么程度，每一块肌肉的关联动作都能经受住特写画面的考验吗？答案是否定。”
“可她站起来，表情、肢体、行为毫无瑕疵，就是一个可怕杀手。”
“她对人物心理的揣摩，对于表情肢体的二次创作，完美无缺，这就是她独一无二的财富密码！”
“哪怕换一题，不做恐怖片，她也能赢。”
【逐渐忘记比赛结果还没出。】
【评委：她就是第一，不然呢？】
【金镜头：你们这些评委让我很尴尬。】
【其他选手：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果然廖先冀教授说完，AI镜头就特意切了个画面，转到了小屋内。
除了柳卿卿外，其他十四个选手全是智能。
而此刻，她们身侧的研究员一个个站在光屏前，都僵硬了。
哪怕打上马赛克，都无法遮掩住他们此刻接受到的冲击！
廖教授的话，无疑给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至少这次其他人也没输得太难看。高凌飞、柳应城，你们踏出了第一步，开始尝试揣摩人性，学习理解人心了。”
“不管是彷徨少女，还是智能取代人类劳动力的现实问题，都是你们打开闭塞目光，终于睁眼看这复杂世界的一次尝试。”
“虽然还有些生涩，但不再流于表面，加油。”
廖教授说了两句表扬。
AI镜头就给了GIGI跟菲酱的特写。
然而高凌飞的脸已经爆红了，“才没有。”
柳应城恍惚，抬头又低头。
这轮点评，让观众过瘾无比，很多人不由思考一个新问题。
【智能的表演需要数据库，搜集变态表情才能饰演变态。那零零女王是怎么做到的？】
【她才18岁，怎么演出这么复杂的角色？她见过变态吗？】
【突然慌张，她的家人里会不会有变态？】
柳应城一愣，看见弹幕片刻，脸色已然煞白！
他迅速转头，去寻找柳卿卿的踪迹。
但她早就不在客厅了。
表演完，她听见两个评委的赞美，可除此之外，评委也没提出什么有意义的建议，能让她增进演技，她就兴致缺缺地回了房间。
回房，继续健身、做日常练习。
顺便听个沙雕小说，脱离刚才的暗黑系人物。
她是体验派，每一次表演，都代入人物视觉、心理。
饰演一次黑暗，她的身与心也经历一次堕入黑暗的沉溺。
……
没多久，10强比赛角逐出炉。
廖为也被遗憾淘汰。
但他申请在小屋里，继续就近观看比赛，愿意支付住宿费。金镜头看在他爷爷是评委的份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晚上的欢送宴，柳卿卿也没什么太多兴趣。
大家哭哭啼啼，沉浸在一片悲伤离别中。
她端着一杯白水，跟他们随意地碰了个杯。
AI了解她的人气，不由cue她，“第一名的柳卿卿小姐，你有什么要对淘汰选手说的吗？有几位小伙伴，你还跟他们合作过。”
廖为眼眶都红了，一脸可怜样的求安慰。
柳卿卿侧头，思考两三秒。
举杯。
“再见。”
AI：“……”
廖为：“……”
【hhhh不愧是女王。】
【我特么直接笑死。】
【不愿再笑，女王，你还没出戏对不对？】
【我真是要被你A死。】
【小姐姐，爱死你的帅气，你好爽快啊！】
柳卿卿被廖为一脸可怜地指控，无奈又加了句。
“输就输了。”
“我们的对手，从来不是小屋里的谁，而是小屋外的全世界。”
廖为张嘴。
红了眼、垂头丧气的研发师、也抬起了头。
没错，娱乐圈人才济济。
他们的对手太多太多了！
绝不仅仅局限于一场比赛！
比赛的终点，走出小屋，去向真正的娱乐圈，才是舞台的开始！
柳卿卿举杯，水眸眯起，“你们先走一步。总有一天，小屋外，我们会再相逢。”
【燃了。】
【女王bgm响起。】
【激动。】
在场所有选手，不论晋级与否，大家的心都咯噔一下。
高凌飞都朝她多看了一眼。
廖为的眼泪夺眶而出，好感动，好激动好热血，像打了鸡血一样，可以勇往直前。
但……特么又好心酸！
比赛结束，以后娱乐圈出道，还要再遇到她，再被她降维打击？！
人生何处不是坑？
躺平就好了。
“再相逢，我就是你最铁的粉丝头子。”廖为碎碎念。
柳卿卿：“……”
我谢谢你。
*
【进入10强赛。】
【恭喜10强选手，你们可以享受一次满汉全席大餐。】
【你们选择的餐椅，对应新一轮的考题。】
【准备时间：4小时。】
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节奏比之前更快，题目也更具有难度，直戳众人的表演盲区。
柳卿卿刚坐下，座椅就闪出了红色光芒。
【表演主题：家庭。】
高凌飞皱眉，朝她看去，他刚要站起来，“我跟你换——”
但GIGI跟他的座位，已经闪出了粉光。
【表演题目：爱情】
陆羽是黄色友情，柳应城也选到红色家庭。
十位选手题目全部确定，不允许更换。
高凌飞只能坐下，给了柳卿卿一个‘你保重’的眼神。
柳应城也复杂看向她，一脸无措又忧心。
柳卿卿：“……”
你们戏也挺多的。
用餐环节，她照旧将自己的那份分成五等份。
柳应城满怀期待地看向她，却见她将其他四份都邮寄走了。
“给大哥、三哥、五妹，父亲邮寄过去。”
柳应城：“……”
上次还有他的份，这次他就被除名了！？
他一脸慌张，碰翻菲酱手边的汤碗，烫到腿上。
是他这个二哥不配吗？
是！
他千里迢迢跑来跟自己妹妹争比赛第一，在她看来就是个差劲到极点、极不要脸的哥哥吧？
帮不上她的忙，还要扯后腿！
他看向考题——家庭……只觉得双目都被这字刺痛！
*
柳家。
柳应勤带着三弟一起收了满汉全席的快递。
正做好拉肚子的准备想要品尝，却不想，一个温和磁性的中年男声响起。
“哦？你们正要吃饭，我回来了，刚巧没吃，给我加一份碗筷。”
“父亲？”柳应勤惊愕。
柳应鸣一头金发也跳了跳，把自己那份满汉全席圈起来，“父亲这么忙，你去实验室吧，待会让机器人送营养剂上来。”
柳明振刚脱下西装，闻言就皱眉。
怎么感觉他被嫌弃了？
他刚做完一个年度项目，才回到家就被嫌弃了？
抬头一看儿子，柳明振就吓一跳。
“老大，怎么回事？你白色实验服都脏成黑的了，怎么头发留么长？胡须也不剃？”
大儿子穷困潦倒，一身颓然，像是从哪个垃圾星回来的。
一点没有青年研发家的样子！
“老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头发怎么……秃了！？”
三儿子一头金发竟然有了两三块明显斑秃！
一个大学生，竟然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