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5 章 棋差一招忍吞声
狄飞惊瞥了一眼雷纯，雷纯面带微笑，仿佛没事人一样。
狄飞惊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南公子，狄某有一个生意想跟南公子谈谈。”
南星玩味的看着狄飞惊，可惜无法完全看到他的表情。
“哦？说来听听。”
“我六分半堂从苏州坞港巷道里诞生，至今已近一甲子，如今大小堂口数十，门下弟子六千余，控制着苏杭周围数十城镇的水陆商道，号召江南绿林。南公子以为六分半堂价值几何？”
南星笑着摇头：
“狄大堂主，我们是正派人士，你是绿林魁首，这生意不好做，而且你真能代表六分半堂？”
“狄某可以代表雷总堂主，而且，大小姐也在这里，她可以作证。”
南星看了看雷纯，雷纯很认真的点头道：
“狄大哥可以代表家父，而且小女子以为，绿林白道什么的，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六分半堂撅起于微末，确实与下九流撕扯不清，可如今六分半堂自有产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利益没有多少，却多有损毁名誉，腐坏门人弟子，不要也罢。”
南星闻言眉头不由得一挑，看向雷纯的目光也多有赞赏：
“雷姑娘所见甚是，只是知易行难，若如姑娘所言，六分半堂怕是要伤筋动骨呀！”
“不破不立，有家父和狄大哥在，六分半堂也一定能浴火重生。”
南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看向低着头的狄飞惊：
“狄大堂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狄飞惊呵呵一笑：
“南公子睿智，六分半堂能在江南做下偌大基业，离不开宁王府的支持，如今宁王亡故，世子不堪，六分半堂自然要另寻依靠。”
南星点点头：
“还有呢？”
“金风细雨楼自从苏梦枕失踪后，就彻底投靠了浙党，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皆兄弟的帮会了，如今金风细雨楼也不过是一盘生意罢了。”
“原来如此。”
狄飞惊侧头看向南星，眼中平静又自信。
“南公子，可愿意谈谈这盘生意？”
南星没有回答，而是玩味的看着狄飞惊道：
“我听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名号，狄大堂主号称低首神龙，龙呀！翻云覆雨见首不见尾，更重要的是龙有吞吐天下的傲气。如今狄大堂主却要伏低做小，折首插标，让我如何能信你？”
狄飞惊眼神迅速的瞥了一眼雷纯，然后侧头看着南星哈哈大笑：
“狄某身有残疾，武功不上不下，多亏雷总堂主信重，才能窃居高位，什么神龙，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捧杀之言，狄某就是雷总堂主手下一个马前卒，只愿为雷总堂主和六分半堂杀出一条活路。”
南星看了看雷纯，雷纯抿嘴一笑，柔声道：
“我信狄大哥，南公子不必试探小女子了，狄大哥的承诺，就是我与家父的承诺。”
南星打了个哈哈，转向狄飞惊道：
“说实话，我对这盘生意其实没啥兴趣，因为我就不是个生意人，不过左右无事，我们就聊聊。”
“如此甚好。”
南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面带微笑的问道：
“狄大堂主，你谈这生意最大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让六分半堂活下去？”
狄飞惊缓缓摇头：
“活下去只是个开始，六分半堂创建之初，不过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求个活路，可如今有了这么一份基业，有许多人依赖六分半堂活着，狄某和雷总堂主，还有大小姐都希望这些人能继续活下去。”
南星笑了：
“狄大堂主这是有备而来，知道我一向标榜以人为本，虽然狄大堂主有些取巧，不过也确实有些说服力。一方势力必然护佑着一方之民，虽然你们算不上做得好，但是若有变故，总会有许多人流离失所。”
狄飞惊干笑一声，雷纯开口解围：
“南公子，狄大哥所言虽然是投其所好，但仰赖六分半堂讨生活的人数以万计，算上其身后的家中人口，若是六分半堂发生变故，影响确实巨大。”
南星摆了摆手：
“变故？这跟我有啥关系，这世间生老病死、富贵贫穷，又岂是我能左右的？你们六分半堂倒下，自然有七分半堂、八分半堂出现，人间兴衰与我何干？”
雷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南星，事实上他们对南星的了解本就不多，如今南星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让他们预设的想法全都乱了。
对于南星来说，有人企图跟他玩道德绑架，那纯粹是想多了。
狄飞惊暗暗苦笑，不过这也没什么，如果南星真的能随便被他们说动，那才真是奇怪了呢。
狄飞惊可不是雷纯那种脸皮薄的小姑娘，他若无其事的开口转移话题道：
“南公子说得对，狄某不过一时感慨而已，生意就是生意，本就与其他无关。”
“嗯，这话就对了，咱们继续说说你的目的，你们想要什么？”
“一个帮派所求的就是长久稳固的利益，还有可以看得见的发展道路，我们求得也是如此，”
“呵呵，想法挺好，不过纵观历史，我看不到哪一个世俗帮派可以长久存在，能传承的必然有值得传承的东西，或者是宗教信仰，或者是传世武学，或者是某种宝贵的精神，请问狄大堂主有什么可以传承？”
南星一番话说出来，在座之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能一句话将江湖传承的本质说明白，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
“南公子名不虚传，狄某受教了。若按公子所说，六分半堂想要长久，一是走世家大族之路，广置产业，建立宗族。二是创立门派，传承武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南星不置可否，而是带着一丝考校之色看向雷纯，他很想知道这个六分半堂真正的人才成份如何。
雷纯苦笑：
“广置产业也得有守住产业的能力，六分半堂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不进则退，想要退守自保，怕是连个土财主都做不成，江湖岂是想退就退的。”
狄飞惊轻叹一声，随即呵呵一笑，语气坦然道：
“退亦死进亦死，唯有向死而生罢了。”
南星也是呵呵一笑，又看向雷纯，等着她的下文。
“至于开宗立派，我…我雷家也没这个本事。只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条路…”
说完，雷纯清澈的眼眸看向南星，然后缓缓的说道：
“加入一个可以传承的门派！”
南星笑着反问：
“为何不是投靠某个王爷或者高官？就像你们的老对手那样？”
雷纯很认真的看着南星回道：
“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刚才听南公子一席话却茅塞顿开，如今才明白什么是长久之计。”
“呵呵，明智的选择！雷姑娘果然聪明，但是这盘生意却不应该跟我谈。移花宫可不会发展附属，古墓派又远在雍凉，我们没有谈的基础呀。”
南星摊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狄飞惊和雷纯。
狄飞惊和雷纯很快的对视一眼，显然，他们的心思都被南星看穿了，想要借南星的虎皮怕是不成的。
六分半堂自然不可能加入移花宫，不是因为移花宫不发展附属势力，而是因为移花宫规矩森严，一旦真的吸收六分半堂，那六分半堂还会是六分半堂吗？
至于古墓派远在雍凉，那不是正好吗！所谓鞭长莫及，又道是天高皇帝远，如果能借来古墓派大旗，又不用被一个太上皇压着，岂不是美滋滋！
可惜，算盘打得再好，也得能实现才行，他们这点小心思在南星面前根本藏不住，南星也不是那些纨绔世家公子，不会被人家恭维几句就上了套。
不过有一点他们没算错，那就是南星确实是个和气的人，只要不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谈判桌上的算计南星不怎么在意。
若是换成邀月来跟他们谈，狄飞惊和雷纯估计要遭，甚至六分半堂都给灭了。
狄飞惊一个人回去了，这次来曼陀山庄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至于雷纯找个借口留下来，是为了多了解一下南星等人，毕竟六分半堂如今的情况有些糟糕，如果不能尽快找一条可行的道路，覆灭的结果怕是不可避免。
另外，六分半堂的雷总堂主旧伤复发，恐怕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雷纯这个唯一的继承者又不通武功，这个时候留在曼陀山庄也是进退皆宜的稳妥选择。
把雷纯姑娘丢给王语嫣和木婉清招待，南星找到了正在画规划图的邀月和李莫愁。
将之前的事情仔细说了一番，李莫愁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邀月则有些不满的撇撇嘴。
邀月的和李莫愁先画了一个全岛的精准地图，以她们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按照后世作图规则绘制的地图，精准程度跟航拍图差不多。
接下来就需要李青萝参与进来了，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具体要怎么弄还得她来决定。
按照南星的计划，至少要在这里建立一个机械研发中心，一个新材料研发中心和一个新工艺中心。
也就是三个核心建筑，以及配套的窑口、码头、生活区域和仓库等等。
由于曼陀山庄上如今都是女性，所以还要考虑将来生活区的分割和保卫，这些细节都需要先规划好才行。
这也是她们根本不参与六分半堂之事的原因，她们需要尽快完成规划，然后南星等人南下完婚。
之后会再返回曼陀山庄，与冯阿三等人一起完成初代纺纱纺织设备的设计制造，同时也与王语嫣完婚。
在这期间，李青萝要在曼陀山庄完成这些基础设施的建设和人员的召集，同时也要在江阴完成未来制造工厂的选址工作。
大家都很忙，但是忙碌起来才更充实，至少李青萝显得更年轻、更有活力了，或许是因为有了奔头，人的心气也上来了。
三天后，一条小船出现在曼陀山庄码头上，船上是诸葛先生以及无情、追命两位捕头。
他们自然不是来办案的，而是专程来致谢的。
依旧是南星和王语嫣负责出面接待，对于邀月和李莫愁没有出现，诸葛先生倒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对上官海棠堂而皇之的站一旁感觉有些怪怪的。
南星还让王语嫣将木婉清也叫来混个面熟，将来江湖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至于随着木婉清一起的雷纯，南星也没说什么，只是向无情和追命介绍了一下。
寒暄一番互相认识一下，随后将无关人士打发走，包括死皮赖脸的上官海棠，大厅里只剩下南星和王语嫣，南星才开口询问诸葛先生的来意。
“诸葛先生一切可还顺利？”
诸葛先生抬手摸了摸胡须，苦笑道：
“还是棋差一招，我去了金陵，准备趁机快速将假钱案了结，谁知道假钱案的核心还是在这太湖上。”
南星一怔，随即呵呵一笑道：
“工匠？”
诸葛先生叹了口气：
“聪明！我们在金陵附近找到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工厂，可惜，那里只是制造工厂，核心的工匠却是躲在太湖中的。”
“肯定不在焦山岛，之前我就奇怪为什么八思巴登门那晚莫愁却没有遇到突袭，反而是第二天才遭到袭击…”
诸葛先生闻言脸色大变：
“等等，你说八思巴，那个蒙元国师？”
“对呀，除了那个还有谁叫八思巴？”
诸葛先生脸色变换，语气有些迟疑：
“那个大宗师？他竟然悄悄跑来江南，真是…”
“怎么？难道诸葛先生还想趁机围杀他不成？”
诸葛先生苦笑摇头：
“除非聚集三位大宗师，否则想要围杀一个大宗师可不容易，而且八思巴的武功十分诡异，想杀他更难。而且…”
诸葛先生迟疑了一下继续道：
“而且八思巴背后的密宗底蕴深厚，又是蒙元国师，除非我们打算全面开战，否则还是不要开启大宗师级别的搏杀战。”
“呵呵，正是因为知道你们如此想，他们才敢深入大夏腹地吧。”
诸葛先生神色严肃的摇头：
“这是对等的，我猜八思巴此来是与尊夫人切磋的，他们同样不敢打破双方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