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藏在床底下的活人
大陈国凉州，安顺县城外郭。
顺德当铺后院民宅。
午夜时分，寒风不断。
万物悄无声息，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只有一轮即将圆满、形似百姓家浴桶的大月亮高悬在天上。
全封闭式房间中，唯一的窗户都是厚厚硬木，套上三层门栓。
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陈昊趴在床底下的木板上，背靠着墙角，身子一动不动，盖着单薄被子。
右手握着一把精钢匕首，左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黄铜打造的上清道祖塑像，正面对着门口方向。
感受着被胸口焐热的上清道祖铜像，心里的不安才少一点点。
这座铜像是他花十两银子，从县城内的平安观道徒手里私下换来的“废旧品”。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尖锐的惊呼声在附近街道响起。
“啊，鬼来了！”
“狗蛋，快跑，别回头，别管我，快跑！”
“爹爹。”
十几个人的尖叫求救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哀嚎声、哭泣声、呼喊声、砸门声交织在一块，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躲在床底下的陈昊睁开眼，目光无悲无喜，右手紧紧握着匕首。
诡物又来了!
哪怕他两世为人，面对这种超出常人的诡异妖魔，完全不害怕那是假的。
呼吸有些急促，心跳有些快。
但脑子却十分镇定，毕竟是死过的人，跟阎王爷差点面对面。
很快，街道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诡物吃掉街道小巷里面的饥民后，附近恢复了宁静，似乎一切回到原点。
可剩下的活人都知道，这才是今夜诡物狂欢的开始。
饥民不过是他们的开胃菜。
还有一个时辰，诡物才会离开。
“草，该死的王八蛋！”
依旧没有听到铜锣声，陈昊心里不由暗骂一句。
万物相生相克。
有诡物妖魔杀戮众生，就有修士法师驱邪斩魔。
安顺县城内就有一个官方指定的专业驱邪斩魔组织——镇魔司。
虽然前些年死伤严重，人员没有得到有效补充。
可这里是城郭啊，近在咫尺。
为什么城墙上的镇魔司、县衙修行者依旧选择坐视不理？
“莎莎莎”轻盈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打断了陈昊的猜疑。
慢慢的，由远及近。
草草草！
陈昊心里咒骂不断。
一种不安感出现在心头。
这是找上自己了。
他不仅不恐惧，反而越发镇定，甚至有一点癫狂的意味。
“来吧，大不了我变成恶鬼，再来收拾你们！”
“想要我的命，看你本事够不够。”
一分钟不到，房里的温度蓦然缓慢下降，变得寒冷起来。
阴寒气息弥漫。
随着身体感受的寒冷越发严重。
正当他准备推翻木板床，咬断舌尖喷它一脸十七年纯阳血时。
“嗡！”
上清圣人铜像爆发出朦胧青光，映射出一道蹲在床边的黑影。
“滋滋滋”烧烤油炸声响起。
黑影全身升腾起阵阵黑雾，恶臭的烧焦味充斥密封的房间，部分黑雾散开，露出一张长着獠牙的小鬼大嘴。
小诡疼得张牙咧嘴，满嘴是血，甚至还可以看见牙齿缝隙之间的血肉。
陈昊左手松开铜像，按照上辈子的影视剧做法，中指在匕首刀锋上一抹。
用力推翻木床，身体好像一个蜷缩在一块的猫咪，炸毛后肌肉绷紧弹起，瞬间释放出巨大的力量。
就像一只下山虎，全力反扑向小鬼。
目光冰冷，整个人心神提升至极致。
心无他物，杀机勃勃。
任人宰割、沦为贱命？
不存在的！
匹夫一怒，流血七尺。
弯着腰挣钱，那是生活所迫。
但跪着死，想都别想！
去死吧，小鬼！
匕首刀锋带着新鲜血迹以及不屈意志，朝着两米远的小鬼脑袋狠狠切去。
小鬼没想到躲在床底下的人还敢反抗，有那么一瞬间茫然失措。
“嗤嗤嗤”！
锋利的精钢匕首，如同切割牛皮，艰难刺入小鬼的脖子。
“嗏”，一声怪叫。
在吃掉他，与撤退逃跑之间，终究还是生存本能占据了上风。
狰狞着面孔，白色眼瞳极度怨恨地看了他一眼。
转身窜向大门，速度远远超过常人。
从木门缝隙里穿过，留下一双双黑色的小脚印。
陈昊只来得及割断小鬼部分脖子，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
“呼，呼，呼”。
陈昊大口呼吸着空气，缓解身体的滚烫。
从铜像发出青光，到陈昊强势反击，小诡逃跑。
不过短短两三秒而已。
也就这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仗，浑身汗如雨下。
悬挂在门栓上，从城里平安观五十文钱买来的正宗道家驱邪符，已经一团漆黑。
压下想要点亮油灯的悸动，光明可以给人安全感，但也会引来更多的诡物。
蹲下身子，摸了摸木板上的铜像，没有感觉任何异常。
原以为平安观清风找借口要钱，没想到这库存的废弃品这么管用。
这十两银子花的很值得。
有空需要多和清风聊聊，平安观里仓库还有不少沾满灰尘的废弃铜像。
坐在木板上，背靠着墙，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异常声音。
暂时安全。
他心里松口气。
这口气一泄，整个人变得十分疲惫。
随着四周陷入安静，听到城内守夜人在钟楼上传来的四更天钟声，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天亮后，隔壁的茶水铺老板郭平按时敲门，把他喊醒。
“小昊，你的早餐备好了，还在吗？”
陈昊睁开眼，顶着越发严重的黑眼圈，从木板上站起来，因为是和衣而睡，也不用穿衣服。
简单把床、被子重新整理好，走到前面打开门。
门外郭平端着长方形木质食盘，上面只有一碗稀粥、一副筷子，外加一碟咸菜。
没注意到地上的黑色小脚印，嘴里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小昊，你昨天听到什么没？我今早过来开门，几个仵工正在给旁边巷子里尸体穿衣服。”
“真惨啊！”
“十七八个肚皮撕开，五脏六腑被诡吃了，剩余几个小的、壮的，身体毫发无伤，跟冻死一样。”
郭平惨白着脸走进当铺，显然好奇心发作，去看了现场。
把食盘放在当铺的柜台上，一边嘴碎的说个不停，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恐惧。
“小昊，听我一句劝。”
“城郭已经不安全，一人住在这里怕是有危险。”
“还是先避一避，躲过这阵子再说。”
“不要舍不得钱，要是人没了，钱再多也没用。”
陈昊知道郭平要说什么，摆摆手道：“郭叔，不用说了，去你们挤一夜，超过一两银子，就不用谈。”
“人没了，钱再多的确没啥用。”
“可要是钱没了，人还活着，那不是更惨？”
郭平嘟嚷一句：“你，唉，跟你爹一样，要钱不要命。”
放下食盘，收走陈昊给的三文钱，离开当铺去找别的租客分摊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