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王

    马蹄声渐近。

    这行人仪仗华贵，中央的车驾由六匹白色骏马并行拉着，前后另有二十府兵同行。斜晖透过马车檐角吊着的坠子照入陆峥的眼睛。

    陆峥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马车檐角流苏的弧度，曙光便在眼前，“救……”可呼救声还未喊出口，就被一只大手捂了进去。

    车驾中的人拨动珠串的手一顿，显然听到了那细微的呼声。然而他凤眸微眯，并未让人前去查看，毫无所察般继续拨动他的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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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床榻之上的青年向前伸出手，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青年额上尽是冷汗，有几缕头发被濡湿了黏在面颊上，反而为他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殿外服侍的内侍听到室内的响动顺次进来，层层点亮殿内的宫灯。打头的嬷嬷自身后的侍女端着的铜盆中拿起搭在盆沿的面巾拧了水，细细为青年擦了汗。

    她的眼底满是心疼:“又做噩梦了？”

    陆峥轻咳一声：“不过是梦见了一桩旧事，让姑姑忧心了。”

    他早在一睁眼便望见熟悉的床幔时就已经清醒过来。他揉了揉额心，都已经过去九年了，今夜的梦不知为何尤为清晰。

    是的，距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九年了。

    陆峥被接回来的时候形容可怖，好容易养出来的一层肉也全没了。他大病了一场，一直发着高热，偶有清醒时目光黝黑得叫盯进去的人浑身发寒。

    那一月也是连绵的阴雨，直教人想起璎贵妃病逝之时。

    幸好陛下重视，国库里的珍贵药材流水般地送入祁安宫里，七殿下清醒的时候特别少，却也迸发出极大的求生欲，如此一个月下来，七殿下这才吊回一条小命。

    七殿下身体转好之后，陛下更是直接不顾朝中声音封他为“安王”，“安”之一字的寓意再明显不过，且他封邑一应也是最好的。只是那时陆峥尚且年幼便仍是养在祁安宫中照看，只待他年纪再长些随时可以自己做主。

    青宁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将用过的面巾放入盆中，那侍女恭敬退下，青宁又从另一侍女手中的托盘上端下汤盅，舀了一勺送到陆峥唇边，陆峥还是不习惯如此叫人伺候，温声笑着连勺带碗一起接过:“谢过姑姑。”

    这汤盅中有药香却并不苦涩，入口温度也是恰到好处，想来此前一直在文火细煨着。

    “姑姑费心了。”

    喝完这盅暖汤，陆峥的嘴唇这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青宁见她心绪平复，只叮嘱她时候还早可再睡一会儿，就携其余侍女一同告了退。

    此时寅时还未过半，陆峥却着实没了睡意，她随意披了件绢色长衫立于窗前。

    冬夜寒凉，陆峥看着窗外暗沉的天色，眸底映着的却是九年前道观里那把滔天的火焰。

    血肉被火焰炙烤的气味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真实。

    她开始不过当这里是一本书、一折戏，乃至一出游戏一场梦，直至那日目睹了那一切惨状，才知什么叫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