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栓

    此时村庄睡得正熟。

    陆峥的耳朵贴在地上，听到了沉闷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

    “来了。”

    她和那个少年对视一眼，三两下系好绳结翻身躺好，做昏迷状。

    声音果然在此处停下。

    有人挪开了他们头顶房屋里的柜子，掀开了地窖门，窸窸窣窣地开始“搬运货物”。

    闭上眼睛之后听觉更加灵敏，陆峥支起耳朵，听着这些人的响动。

    这次来的不止一个人，那些人从未想过会有人醒过来，只是压低了声音旁若无人地交谈着:“这次的祭品，神明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神明大人保佑我等丰收，我等更要好好祭拜大人。”

    装晕这事一回生二回熟，陆峥一边等待，一边回想少年的话。

    那个少年名叫槐生，他告诉陆峥他偷听到大约四更天时那个人贩子就会将他们转手给那位“大人”，而在转移的路上，是他们唯一的逃走机会。

    果不其然，他们等了不过几个时辰，这些人就来了。

    他们很快就将其他孩子带了上去，最后才是陆峥他们所在的角落，有个壮汉拎起槐生时发现有些不对，他粗声粗气地问老栓:“怎么回事，他的腿怎么断了？我们不是说过吗，这可是要献给神明大人的祭品！”

    老栓笑的一脸谄媚:“哎呦，这可不是我干的，这是他那个酒鬼老爹为了一点酒钱将他贱卖给我，他自己也不愿跟我走，这几日风声渐紧，我本都不想收了，是他那醉鬼老爹直接打断他一条腿将他丢给我了，您也知我儿便是如此……要不是见他可怜，我绝对不会这样。”

    陆峥心下一震，之前地窖本就昏暗，再有槐生有意遮掩，她并没有发现他的腿上居然有伤！

    怪不得他明明有线索还是要与自己合作。

    另一个声音充当和事佬:“这也是没有办法，但神明大人包容万物，不但不会怪我们，还会带他到极乐仙境抚平痛楚。”

    说着几人虔诚地念了两遍神明保佑才继续手里的事情。

    那和事佬起陆峥，同另外几人攀着梯子依次上去，将这最后一批孩童塞进马车里，临行前又给老栓塞了银钱，叮嘱他清理好痕迹，就将马车混入商队，趁着夜色扬长而去。

    老栓在他们走后清理了痕迹，最后看了一眼，还是咬了咬牙，将油灯丢入地窖里。

    睡梦中的人闻到烟味惊醒，惊慌失措地跑到窗前，看到窗外的浓烟和火光，村庄里的喊声也是此起彼伏:

    “走水了——是谁家走水了——”

    “那个方向，是老栓家……”

    “快去灭火！”

    ……

    老栓背着锄头到地里转了两圈才回到家里，回到家时火已经灭了，可他见到家中漆黑的墙壁和未散的浓烟时还是作出悲痛欲绝的样子嚎哭出声。

    他预备悲痛一阵就将城里的铺子盘出去，若实在不行盘不出去也要刨出自己埋好的银钱投奔亲友，可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官府找上了门。

    他见到官府的人之后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在发现那群人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人为首时就心下大定。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起自己的不幸，说起自己不过将油灯忘在地窖里就将半数身家毁于一旦云云，任谁看都是一个憨厚的农人却在丰收时节如此凄惨的唏嘘模样。

    而那少年人半分没有动容之色，他也不摆冷脸，甚至是官府的人里少见的好声好气，待老栓嚎不动的时候，他笑眯眯道:

    “说完了？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