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掉马
蔻苏其实不是很意外小儿会发热，大冷的天，小儿仅穿着一层薄薄麻衫，裤腿处有些短，露出细的吓人的脚踝，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瞧见小儿瘦骨嶙峋的脊背线条。
便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穿成这样出去晃荡一圈也会生病，更何况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瘦弱萝卜头，
且看早上那吃食，便知小儿长期营养不良，可那护卫既唤他世子，证明也是个有身份的，怎会过得如此凄惨。
蔻苏伸爪摸了摸下巴，情不自禁的脑补出一场侯门深似海的狗血大戏，这么一想，思绪就有些停不下来。
小儿似乎很不舒服，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这才打断了蔻苏已经跑到天边的脑洞。
看着小儿由于发热烧的通红的脸颊，蔻苏默了默，有些汗颜，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以往她干架受了伤，都是在壳里睡个百八十年，醒来那些伤也就自我恢复的差不多了。
但小儿不同，蔻苏知道凡人很脆弱，便是这样的发热也是可以要人命的，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便是把小儿拖到医馆，且看今日庭院那些人做派，显然是不在乎小儿死活的。
蔻苏驮着小儿跨门槛时还担心会再被结界弹个屁股蹲，但直到出了院子结界也无甚反应，气的蔻苏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原着结界也是分人的，就只针对她出不去罢了。
小儿长睫轻颤，黑眸缓缓睁开，不过一秒便禁不住意识散去又徐徐闭上，忙着寻路的蔻苏一无所觉。
蔻苏不认识路，且侯府地形复杂，背着小儿七拐八拐的走了两个时辰才出了侯府大门，但她运气还算好，摸错路飘到了厨房，碰巧听到侯府丫鬟闲谈时说起桃溪街有一回春妙手的林大夫。
正直响午，街道上店肆林立，行人不断，大大小小商贩好不热闹，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在街道最前边处有一小摊，摊贩正在给糖葫芦浇糖浆，山楂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之后，红彤彤的，好看极了。
蔻苏隐身在石狮旁，看的意动，这便是司溱说的糖葫芦吗？
阎王掌管人间地狱众生灵寿命，轮回转世，香火供奉旺盛，而司溱又一向与阎王交好，那厮常去阎王那拐些人间的稀奇小玩意来向她炫耀，这糖葫芦便是蔻苏见司溱拿的最多的小玩意，她一直想尝尝，但司溱那厮抠搜吝啬的很，每次都自己吃让她在边上看着。
看了看背后小儿，蔻苏又瞬间歇了吃糖葫芦的心思，掐了个定位符，把写着桃溪街三字的符纸燃掉，一抹无形的烟雾摇着尾巴向西南方飘去，见状她连忙跟上。
医馆上方挂着牌匾，济世堂三个大字醒目，可能是因为是午时，医馆内看病的人不多。
蔻苏把小儿放到门口，想起话本子里大夫看病是要银钱的，便从空间袋里掏出一枚玉坠放在小儿手心，看了看似乎没什么不妥的了，又念着集市的糖葫芦，便迈着悠哉悠哉的小步伐飘走了。
药童眼尖率先发现了门外躺着的小儿，急忙朝屋里喊道：“师傅，这有个昏迷的男娃娃。”
很快脚步声传来，从里走出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林大夫先是低头打量了小儿一眼，继而皱眉，不悦道：“这人一看就是看不起病，故意赖在我们医馆门口的泼皮子，子云，为师以前怎么教育你的，遇见这样的人就用棍子打出去。”
子云悻悻，心想这娃娃都不省人事了怎么打出去，但到底不敢违抗自家师傅，看着地上的小儿，问：“师傅，那这娃娃怎么处理？”
林大夫顺了顺胡须，语气随意，“老夫观他面相极凶，是个短命的，就丢去狼山吧。”
狼山，顾名思义，由于山上常年有狼群出没，便被当地百姓取名为狼山，它还有个别名，乱葬岗，许多惨死又无人认领的尸体便是丢到那处的。
子云略有迟疑，刚才他探到小儿鼻间还有气息，只是昏过去了，若是就这么丢到乱葬岗，山上的狼群嗅到生人气息，小儿必死无疑。
纠结了一会，子云说：“师傅，这娃娃还有呼吸。”
林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怒道：“有呼吸有什么用，这小儿穿的破破烂烂，一看便是没人要的野娃，救了他连药钱都收不回来，我济世堂不做亏本的买卖，赶快把他丢走，看着晦气。”
见师傅动了怒，子云不敢再多言，连忙应是，在弯腰抱起小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地，子云低头去瞧，地面上赫然是一枚玉坠，莹白剔透，成色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林大夫也瞧见了，慌忙捡起玉坠塞进怀里，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子云疑惑：“师傅？这玉坠似乎是从小儿身上掉下来的。”
林大夫轻咳，肃容道：“什么都别问，抓紧时间把这娃娃丢到狼山去，尽量别被人发现，等你回来为师再跟你解释。”
子云隐约猜到师傅用意，心里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应道：“是。”
冬日的夜晚又长又冷，风声凄厉，林间的树木萧然默立。
“阿嚏！”
蔻苏吸了口鼻涕，泄愤般啃了一串爪里的糖葫芦，尽管刚被狗追的狼狈，但扛着的糖葫芦却没舍得丢。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混到如此凄凉的份，先是被人下药，接着被狗追，现在躲在这林子里吹冷风，实在是太丢龙面，太丢龙面，太丢龙面了！！！
话说她把小儿送到医馆时留了个玉坠，那玉坠是她从司溱那坑来的，司溱的东西皆非凡品，想来付小儿的药钱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对小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自觉完成任务，她便打算去街头买她心心念念许久的糖葫芦。
蔻苏一直是隐身状态，即使去买糖葫芦也没有现出原身的打算，她本想着在摊主钱囊里丢一块金锭，再悄无声息的顺走两串糖葫芦，可变故就发生在这。
她竟然显出原身了！身了！！了！！！
大街上，突然觉得浑身凉嗖嗖的蔻苏还有些疑惑，她是灵体，元神会根据周围环境调节她的体温，所以即使寒冬腊月，她依旧全身暖绒绒的，可现下元神仿佛卡壳了一样。
一阵冷风吹过，蔻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小身子，再抬头时察觉到街上行人不对劲。
为何这些人都往她这个方向看？一个个的都什么眼神？
蔻苏眨眼，不解，摊贩前同样买糖葫芦的小女娃呆呆的戳了戳蔻苏鳞片。
小女娃一脸惊奇，“哇，娘亲，这是鲤鱼吗？”很快又疑惑道：“可是鲤鱼不应该在水里吗？”
妇人显然被蔻苏吓住了，忙拽着小女孩躲到自己身后，神色惊恐。
鲤鱼？
蔻苏全身一僵，差点忍不住和小女孩掰扯起来，她哪里长得像那胖头鲤了！
她是龙，神龙！是神界尊贵无双的蔻苏尊者，按照辈分来说那胖头鲤见了她也是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祖宗的。
但重点不是这，重点是这小娃娃怎么可以看见她，她的隐身术难不成失灵了？既然小娃娃能看见她，那其他人……
蔻苏缓缓扭头，看了一眼周围，街上仿佛静止了般，看着蔻苏的眼神，或害怕，或好奇。
直到一个书生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怪，怪物，这是怪物吗？”
蔻苏面无表情：“……”
长街寂静一片，不怪书生这么说，此时的蔻苏白白圆圆的一团，偏偏头顶长着角，似鹿，五爪，似蛟，软软的尾巴上还有波光粼粼的鳞片，似鱼。
蔻苏的原身模样在场的行人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奇大于恐惧心理，皆一个个的大眼瞪小眼瞅着蔻苏。
糖葫芦的摊主是个年迈老翁，老翁也被这仗势吓到了，熬糖的动作顿住，糖稀焦糊的清香被风吹散到长街角角落落。
蔻苏的心在呕血，暗道此地不宜久留，本还打算在人间多溜达几日再回神界，现下这个计划也落空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蔻苏爪子刚挪动，眼角余光瞥到糖葫芦，沉默，想着自己总不能白跑一回，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丢给老翁，顺便扛走了摊贩上插糖葫芦的草靶子。
老翁看着空荡荡的摊子一脸懵，想到被丢在竹签旁的金锭，慌忙拿起来咬了一口，瞬间喜笑颜开，他这是遇到神灵下凡了。
蔻苏没有理身后傻了似的行人，扛着糖葫芦大摇大摆的走了两步，口中默念瞬移决，依旧是漫长的等待。
……
……
……
原地不动的蔻苏血脉上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她今日神力格外不配合，让她现出原身便罢了，现下出了结界，瞬移决怎还跟失灵了一样，明明在庭院教训林巫时还好好的。
蔻苏脑子一时间想了很多，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地方，此时一门心思放在跑路上的蔻苏没有察觉到身后尾随的人。
街道上的商贩行人惊醒过来，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来。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我拐子李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从未听说过。”
“难不成是妖物？”
“应当不是，那东西身上并无半分妖气，也无作恶，瞧着倒是敦厚的很。”
“那到也是，估计是从狼山上跑下来的小动物。”
“可惜了，早知道刚才应该逮住她，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说那些士族小姐们最喜欢这种白胖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