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怀城一中被设为高考考点，学校临时给学生们放了好几天的假。
放假之前每个同学都要把自己位置上的书收拾干净，晚上何予姝特意请了假没去上美术课，就为了把那一摞厚厚的书给搬回去。
一行人抱着书打算从学校的后门抄近路回去，正好经过高三那一栋楼。夜晚的学校异常安静，只有高三那栋楼灯火通明。
忽然一阵阵欢呼声划破宁静的夜晚，最安静的那栋楼开始变得躁动，自高楼而下雪白的试卷纷纷飘落，像是下起了一场大雪，可这场雪仅限于那片狭小的四方天地。
他们疯狂的举动似是临时起意，一群人挤在四楼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厚厚的一摞试卷，发泄般的那一沓试卷撕的粉碎，最后把它们从四楼撒下。
那一刻他们不计后果，只想肆意的撒欢，来宣告他们春春的结束，这是他们最后的狂欢。
地面上一片狼藉，即使最后他们要收拾残局，可他们甘之如饴。
站在远处听他们的欢呼声，还有那漫天白雪般的纸屑，此时此刻的他们感同身受。
看着那栋高楼，陈知意抱着一堆书感慨道：“唉，我们马上也要成为高三生了。”
聊着聊着忽然谈起了未来想做的事，谈起这个每个人眼睛都充满希望。何予姝从小就坚定要走美术这条路，李文柏打算学计算机，陈知意想成为记者，可只有陈越霖一直沉默不语。
夜色渐浓，夏天的黑夜沉闷得很，回家的路上，何予姝安静走在他旁边忽然特别认真的问：“陈越霖你未来想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啊”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问这样的问题，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好久，良久他才开口道：“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
又或者说陈越霖从来不用去想关于未来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他有他要做的事情，高考不是他必经选择，未来的路他的家庭已经给他规划好了。
何予姝似乎不相信他，“难道你未来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又或者你想成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有想做的事情呢，活好眼前不就行了吗。”
何予姝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谈起未来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别人都会慎之又慎的考虑一下，然后憧憬着未来，可他看上去却那么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未来做什么，直到后来她才明白生在他那样的家庭根本不用去想这些。
也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何予姝就隐约明白为什么会在陈越霖身上能感觉到一个若有若无的疏离，对待人和物都是这样，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在意和喜欢的。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看他不耐烦的样子何予姝不想再深究了。漆黑的夜空一个星星也没有，沉闷的天气压得人都喘不过来气。
“我先回去了。”何予姝闷闷的说了再见，这次陈越霖没有送她。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向前走，直至再也看不见背影，他才推开门进了院子。
放假那几天何予姝一直待在家里都没怎么出去，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画室里待着，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画画。
刚拿起画笔就听见火锅在下面一直在叫，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下楼就看见林琛待在它的窝旁边扯它的尾巴一直在逗它。
火锅和林琛一直不对付，每次一见到他都要炸毛，一方面是因为林琛老是逗它，还有就是每次只要见到火锅他就叫它“笨狗”。
看见她从楼上下来林琛才放过它，从地上站起来靠在楼梯扶手上调侃她：“呦，你可下来了，我还以为你睡昏过去了。”
看他那贱嗖嗖的样子，何予姝翻着白眼唤着火锅：“火锅，上去咬他。”
火锅得到了指令，直接肆无忌惮地扑在林琛身上疯狂舔着他的脸。
因为火锅体型太大，林琛一米八的大高个硬是被它扑在地上起不来，“何予姝你快让它起来，把我刚搞的发型都弄乱了。”
林琛今天过来是来负荆请罪的，上次醉酒他回家被父母教训了一通才知道何予姝在外面找了他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谢谢太见外了，所以这才上门带着礼物表达歉意。
何予姝从厨房拿了饮料递给他：“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
“想叔叔阿姨了，我过来看看不行吗。”
看着他七歪八扭地躺在沙发上，上去伸手把他的腿从沙发上扫下去，嫌弃的看着他说：“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鬼才信你。”
林琛从沙发后面拿出一个盒子谄媚的看着她：“今天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事情，看在你那么辛苦找我的份上，特此献上大礼。”
拆开盒子里面是她一直想买的一些颜料，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去买，林琛这也算得上雪中送炭了。
杨倩回来的时候，何予姝和林琛在客厅玩游戏玩的热火朝天的，因为林琛一个失误他们败了，气的何予姝一直在骂他。
“林琛，刚刚你为什么要向前冲不等我！”何予姝气的直接拿起旁边的枕头向他头上一击。
林琛自知有愧，打着哈哈，“再来一局，我保证这次听你的指挥。”
“鬼才信你，再来一局你还会死不会听我的指挥。”
何予姝拿着枕头满屋子追着他跑，刚才那一局要是听她的指挥一定会赢的，要不是林琛突然冒进向前冲早就赢了。
林琛看见杨倩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直接躲到杨倩的身后，“阿姨你回来了，快救救我。”
“被打了，你俩只要一见面就掐架。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
杨倩把何予姝手里的枕头夺过去，还把何予姝教育了一顿。林琛躲在身后贱兮兮的冲着她做表情包，这下把何予姝气的更狠了。
杨倩拉着她生怕他俩在掐起来，“阿琛今天晚上留这吃饭吧，我让阿姨多做一份饭。”
因为食材阿姨都是按照分量买好的，今天因为要多做一份正打算去超市买，林琛自告奋勇要去超市买还把何予姝也拉走了。
何予姝蓬头垢面的就被他拉出来了，要是她知道会在超市遇见陈越霖，出来的时候她一定会换件衣服。
俩个人都是买菜的新手，在超市的蔬菜区面对一堆叫不出来名字的蔬菜无从下手，俩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林琛挑了几个认识的蔬菜买了几个。
“你确定买这些就可以了？”何予姝看着那几颗绿油油的蔬菜，她不太相信这些能做出一盘菜。
林琛其实也不太能确定，半信半疑地：“要不在去买点？”
陈越霖正在货架上拿东西，感觉从旁边推着购物车过去的人有点眼熟就多看了两眼。
如果说醉酒那次是心底窝着火，那这次可以算得上有一簇火苗正在旺盛地燃烧。
因为要买什么东西买多少，何予姝和林琛一直在拌嘴，谁也不相信谁，到结账的时候还存在分歧。
结账的时候陈越霖就在他们前面，听他们在后面为青菜要买多少钱吵嘴，彼此亲昵的样子在他眼里就是一堆相恋很久的小情侣。
林琛付钱的 时候，何予姝看旁边的棒棒糖特备好看就拿了一根，冲着林琛说：“这个你别王付钱啊。”
林琛看她拿了一个造型看上去特别幼稚的棒棒糖，又开始损她，“我六岁就不吃这样的棒棒糖了。”
对于他时常犯贱的样子何予姝已经习惯了，冲他翻个白眼，“你能不能消停会，再说回去就让火锅把你的头发给洗了。”
拿了一个棒棒糖百无聊赖的环视着周围的情况，感觉在他们前面付钱的那个背影看上去挺帅的，就多看了俩眼，结果越看越熟悉。
直到他转过脸，何予姝才认出来陈越霖。
本来想上前打招呼的，可一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穿着家居服，头发已将两三天没洗了扎了个丸子头，还戴着一副快把脸遮住的眼镜，邋遢得很。她现在特别后悔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戴个口罩，这样就认不出来她了。
何予姝现在只能暗自祈求陈越霖没有认出来她，低着头打算悄无声息从他旁边走过。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事与愿违，正弯着腰偷摸摸的从他后面经过，忽然头顶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何予姝。”
何予姝直起腰立直身体，用手捂着脸支支吾吾的说：“真巧哈，你也来逛超市啊。”
陈越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遮遮掩掩的样子，站在后面不敢直视他，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你这遮脸干什么？”林琛刚付完账出来就看见她偷偷摸摸的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拉走了，“哎，你走那么急干什么？”
何予姝飞快的从他旁边经过，“拜拜，我先回家了。”
拉着林琛走出好远，何予姝才停下来。
“刚刚那个不是你的同学吗，你欠他钱啊，走得那么快。”林琛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一路上被她拉着都快飞起来了，累的气喘吁吁地。
何予姝被他盯得心虚，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饿了，快走吧。”
“不对，你一定有情况，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生啊。”
“能有什么情况，就是朋友关系，单纯的那种。”
晚上林琛收拾准备回家，何予姝送他去小区门口打车，顺便扔垃圾。
“这几天一直想问你，疏解的怎么样了？”憋了一天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林琛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了衣服，脸上面无表情的故作轻松道：“还行，差不多了。”
可放下哪有那么容易，喜欢两年的人就用一句话轻飘飘的打发了他，任谁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下。
或许是两个人太熟悉，何予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伪装。想了好多安慰他的话，最后都淹没在他的眼神中。
一想起那天的情形何予姝有种冲动想撮合他们，那天他们看彼此的眼神说不上清白，许是慕悦有什么难言之言，可何予姝终究不是局中人，不了解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说的太多反而是错的。
送走林琛，回家的路上遇见出门跑步的陈越霖，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一天之内两人碰见了两次。
这次出门何予姝洗了头发换了衣服，自信开始回归，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结果他直接从她旁边跑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在她前面停了下来。
“陈越霖，你怎么晚上还出来跑步。”何予姝加快速度跑到他身旁，“你不是每天晨跑吗。今天怎么改成晚上了。”
何予姝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陈越霖就像看不见她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把她当成空气。
何予姝说的累了，看他怎么也不搭理自己自觉地闭上了嘴。
“哎呦，疼死我了。”
陈越霖紧张的看向后面，“你怎么了，是扭到脚了吗？”
蹲下撩起她的裤脚查看她脚踝上的伤势，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
何予姝刚刚是假装受伤的，看见他弯腰撑在地上，怔在了原地，然后“噗哧”一声，轻笑出来。
陈越霖才发现自己被耍了，起身理了理衣服，站定在她面前，眯着的眼睛看着她，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何予姝抱着胳膊站在那玩笑地看着他，“你能看见我啊，我还以为你眼睛和耳朵出问题了。”
“眼睛和耳朵都没出问题，这不是和你学的，变成空气吗。”
听出他话里面的揶揄，原来是因为超市躲着他生气了。
何予姝结结巴巴的解释：“我那是因为——”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是因为当时穿的太邋遢了，所以才躲着你。”
陈越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吞咽了下口水，耸兀的喉咙上下滚了滚，“知道了。”
就只是知道了，别的话没有了。
“所以你不生气了吧。”何予姝一直走在他旁边，抬头看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在何予姝听不见的地方，他的心跳的飞快。旁边忽然没了声音，偷偷地瞧了她一眼，谁曾想正好对上了她眼神，赶紧转过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没有生气，你不用再问了。”
“哦——，不生气了。”说的尾音拉的特别长，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陈越霖站住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是真的没有生气。”
萦绕在俩人之间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何予姝慌乱的低着头，“我先回去了，你跑完步就回家吧。”
吃呢也u林看着她慌乱的脚步，直接拐弯进了一个分叉路口，后又退出来，“咳——，我家在这边。”
刚陈越霖回去的时候，江馥正在客厅看电视，“不是出去跑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就是出去扔个垃圾。”江馥看着他身上的运动服，难不成出去倒垃圾还要换上运动服。
其实哪是出去扔垃圾，就是在屋子里看见何予姝和林琛从他家院子经过，鬼使神差的换上了运动服出去跑了一圈，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