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往无妄川
“这位姑娘真的是天虞阁主?”当真是闲暇的一问,瞬间勾起众人的注意。
疏香与众人寒暄的话音微顿,转身向后未寻到音故的身影。
心中暗腹:“这个没良心的。”
但好在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学了音故七八分的语气,五六分的神态:“是与不是,怎会是你说了算?”
眸光落在人群中,气质独特的青衫男子身上,一节碧海潮生扇摆握指尖,一把墨发堪堪跨落胸前,宽松的衣袖均匀整齐地叠在手腕处,坐得工整,笑得肆意。
似一江壁浪,潇洒肆意,汹涌澎湃。
身后站了数名青衣弟子,若不得见其真容,疏香还能抵挡一阵,如今这阵势,岂是她疏香能糊弄得过去的?只是将双掌压在腿上,粗粗抑制住它抖动。
深深呼了一气,对众人说:“多谢各位聚集在此,今日就到这里吧。”
众人离散,疏香也想趁此之际离开。
不料突觉勃颈凉意肆虐,头上的团巢帷帽向上飞离,被她慌张的步子一带、大好面容春光乍泄。
离散得七零八落的人群又重新聚集,惊呼疏香脸上红桃美艳。
“原来这天虞阁主竟如此貌美,我还以为她是因为丑才戴的帷帽呢,这让我天天去天虞阁求医都行啊!”
“是啊!”
“……”
多人发声,不发声者自有其断。
疏香强定了心神,仍学着音故的模样,即使发着怒气也面色不改:“这位公子何意?”
青衫男子用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整衣衫:“自然是来向阁主讨回属于在下的东西。”
双手作揖,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了解他极可能是与音故相识之人,此时的疏香只想在心里将音故骂上一万遍,腾不出心思来应对眼前之人了。
“哦?公子所说何物?。”她生硬地发问。
若此人当真与音故相识,只怕他如今是将她当成了有意冒充之人,不见到音故,他是不会放弃为难她的。
男子春风一笑,晴波飘摇:“阁主不知道?”
举目望向身后众人,有告指其冒充之意。
“阁主记性差了。”一道稳沉嗓音穿透人群,众人目光皆移,疏香身旁走出一戴着面纱的紫衣女子。
风啸不动,雷闪不惊,步子徐然落在地上的帷帽前,将之拾在手中。
“这样啊……”男子目光直接,明明晃地盯着退至疏香身后的音故,细薄两唇之间堑起趣味的笑。
音故将帷帽齐整地为疏香戴上,微低的目光直向男子:“今日阁主累了,公子不妨明日再来?”
“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在这插什么嘴?你们阁主哪里累了……”一名青衣弟子按不住性子,不满撒泼在她身上。
“好!那我就明日再来。”男子铿锵一声呼好打断身后之人的话,身子向前倾进一步,眸光带着戏芈地笑:“那就说好了,明日我可不想见不到阁主。”
他充满自信,有能轻松应对变故的能力,或者说是不固执,洒脱,有与其周旋的兴趣。
当人群离散,恢复平静。
音故环顾四周未见宿易,适才两人说完话后,他就直接离开了客栈?若不是,那他此时又到了何处?
疏香一路对着音故骂骂咧咧,好在她一碰床榻就睡,一睡终于安安静静。
“明日你当真要等那人?”疏香刚才问她,她没有回答,等与不等,无甚差别。
他能从云中追到敕平,也能再从敕平追到别处,说起音故与他的渊源,可谓不赌不相识。
月明星稀,风之萧索处,红衫如明如灼,却恰好能融入一树青松间。
碧海潮生扇一瞬闭合,言笑嬉嬉,春风得意:“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来。”
红衫罗裙于风中摇摆,青丝一同杨起又落在脸颊上微微扑腾,又陷入在明净的眼眸中:“好奇罢了。”
男子大笑,展扇于胸前,脑袋轻摇:“可不能误会,者某可不会愿赌不服输,只是恰巧昨日在这遇上了梓安师兄,推断你也可能在此,来此碰碰运气而已。”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虚霩之事,我略有耳闻,此行为了提醒你,千万要看好你身边那几位小喽啰,明华招收弟子比试大会在际,很有可能会有人将手爪子伸到你这里。”
音故眸光微淡:“多谢。”
两人虽然相识,也不过草草一面,他为云中仙主,巴莫甘泊二人在澈慕擒住前,也被他擒住一次,那时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音故全然没能听进耳,倒是听他抱怨起一句,将巴莫甘泊带到云中,路途遥远热得他汗滴如浆,浑身难受。
于是音故便将他提出作赌之地,换为气温高涨之处,他便不幸落败于她,眼睁睁地看着音故将巴莫甘泊二人带走。
“虽然我者平乐平生囚禁的大小妖魔无数,但不作恶者当可无限次放过,如此,你可愿放心于我?”他说。
音故眸光落于稀疏的星河当中:“……殿主说笑了”
“笑与不笑的,有何打紧?你这人哪里都好,但心却是冷的,你就不会完全地相信一人。”者平乐站在的音故身前,目光直视音故,管发丝微动,也尽落他目。
“云中杂事繁陈,辛苦殿主前来告知。”音故话音落,身反道而行,将他落在身后。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他在身后大喊。
话语虽一字不落地落入音故耳中,但她脚下的步子却未有一丝停顿,此番炙热的情感,不适合她。
知道身后目光未移,音故停在远处,并未转身,只施施行上一礼,以谢相告之恩,至于其他,多说无益。
音故回到客栈、行至房屋前,突然恍惚无奈一笑,她如此离开,不过是因为被他说中了心中之事,才知原来宿易也被她这样对待了。
身为两个相伴长久之人,若是被客气了,心中自然会郁闷难受。
她去提了一壶酒,远不如疏香酿的香醇,她只悻悻喝了两口,乘着凉风徐然,在银杏树阴凉庇佑下软绵绵地靠着,受着细风微躁,听着青鸟蝉鸣,安静祥和。
觉察身旁微淡的呼吸,就睁了眼,就像刚才睡的人不是她,或许是她根本没睡。
秋眸似水,死水含情。
两张脸脸颊几乎就要相贴在一起,在她眼底显出光景的一霎,墨色衣衫的男子站在明朗的光线下,身姿绰约,清逸出尘。
音故半眯着酸涩的双眼,呢喃细语:“回来了……”
“嗯。”
墨色的背影一动未动,却微弱地回应。
音故扶着银杏树干站起来,脚下虚浮,眼前顿黑……。
墨色的背影瞬时就接住她下落的身子。
“为什么要喝酒?”宿易问得有些生气。
音故察觉,便乘着酒气泄愁:“抱歉啊,我不该和你说那样的话的。”
“……没事。”强吞下哽咽后的沙哑,为了安慰她。
音故扯住他的衣袖,目光含水,楚楚生怜,生涩地笑:“你骗我。”
松开手中衣袖,抱在树干上,眸光清楚:“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好。”肺片像被刺穿了一样,沙哑沉闷,面目凄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轰然破碎,又悄然被细碎成合,人皆已认为没有什么两样。
音故的身顺着树干滑落,一骨碌坐在地上,上身摇摆不定,索性直接躺在泥土上,难得的舒服。
身后宿易以衣角为她作枕,免了土中碎石让她不得安稳,自己也坐在地上,守得她一切安遂。
月华拢聚,柔和一片孤寂,星河璀璨,耀眼一张壁空。
直到疏香将魔爪伸向她,平生第一次,音故有了无限的睡意。
当东方既白,四人踏上征程。
有人听说他们即将离开,要聚集于城前相送。
音故带着曼竭先离开,留疏香与宿易二人与众人话别。
红衫立于路口上方之处,脚下是青荇黄土,眼底是屋舍农田。
劳作一番之后的休憩,农妇拎送来饭食与糖水,和偷摸着跟来在农田玩耍的三尺孩童,农妇责骂他弄脏了衣裳,农夫拍打顽童的屁股教训。
他们身后斜上山峰的农田,俱有此像。
曼竭花朵向外伸展,一溜烟地跑进农田中,捏起一把和过的稀泥,在一溜烟地跑到音故身前,故作神秘。
“猜我找到了什么?”
“……”
“把手拿出来。”
音故半蹲着将手掌合在一起,摊在他面前,他将稀泥放入她手中。
她没有丝毫的惊讶,倒是得意地向着曼竭一笑。
这一笑让曼竭认识到他犯了什么错误,啊啊地大叫着跑离开音故。
音故学着宿易的方法,揪住他的后颈,制住他的双手双脚,用稀泥将他的脸抹画成猫,冰凉划在脸上,曼竭朝她大大地翻白眼。
“你是不是女孩子?”
“不是。”
“……”
稀泥在脸上不一会就蒸干了,正紧致得难受,曼竭眼珠子一转,坐在地上大哭大喊起来:“带我去洗脸。”
旁边就有一处水池,把他放在池旁,她就站在近处:“自己洗。”
曼竭心生诡计,偏巧在近旁寻得一个圆形的碗状石具,在其中盛满了水,朝音故大喊一声:“哎呦。”
音故听声回首,他举着石碗的手大力一扬,石碗朝她袭来。
“小心!”音故听到一声惊呼,和快速闪过来的黑影。
曼竭使力太大,没有额外的力气抓得住石碗,起的玩心惹了祸,他根本就不敢看朝他过来的宿易。
疏香被吓了大跳,拉住音故的手一顿察看,直到音故再三跟她确认无事,才长吁了一气。
两人等了会,才想起一旁宿易和曼竭。
曼竭细长的勃颈被宿易恶狠掐在手中,面目已青黄不接奄奄一息。
“啊音!”看到音故的一霎,宿易眼中狠厉顿失,将手中曼竭丢出,慌张踏着踉跄的步子退开。
音故将曼竭稳当地接在怀中,给他灌输入灵力。
“他认主于姑娘,好生待他即可。”
“好生待他即可……”
澈慕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一抹向着宿易的烦躁情绪越演越烈,与她的理智进行对抗。
一旁的疏香心中气愤,一记闷拳打在宿易的胸口,与他大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宿易向来挺拔的身子一动未动,眸子微低像没有丝毫活力枯萎的枯枝般。
好在,曼竭随着一声闷咳醒过来,氤氲间化作花藤绕上音故的手臂。
“啊香?”音故唤疏香。
“怎么?”疏香回过头来,脸上的怒气浓厚。
音故无奈地笑:“可否劳烦这位姑娘帮我讨一杯热茶来?”
怒气转为茫然,看到前方屋舍后,又变成佯装的怒气:“欠了你的。”
疏香走后,音故走到宿易身前,目光扫过依旧一片祥和的农田,落下一丝愁怅。
“啊音?”
“嗯。”
音故转眸看向他,目光落下一丝无奈:“我虽与你相识百年,但却没有真正了解到你。”
“你究竟受了多少的苦?才会养成这般的心性。”
宿易微低的眸光抬了又落,露出一片血红,他慢慢退到音故身后:“啊音……我……走了。”
音故心口钝疼,与他微微一笑:“你去哪啊?”
“渊清。”
“好。”
“啊音……你,会来吗?”
“会。”
他硬僵的脸上闪过生涩的欢喜。
音故站在他的身后,望着这一片孤寂的黑,摇散在风中,消失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