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塘
“母亲，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看着母亲带着直勾勾的往前走，一点没有避让的意思，丁秀秀满心的疑惑。
从自己出生以来，这个母亲在相府一直都是偏安一隅，从来不参与任何斗争，这么多年相府能够如此平和不仅仅是因为大娘对这些庶出的子女都很好之外，几个姨娘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那些龌龊的心思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虽然不解，但是丁秀秀还是准备跟着母亲往前走。
突然丁姨娘的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丁秀秀顺着母亲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一个穿着淡青色襦裙，打扮不过十七八的女人被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架住双臂往池塘边铁笼的方向拖着走。
“瑶瑟，看好了，不要眨眼睛，接下来所有的一切为娘都要你仔仔细细看清楚，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错过。”
这是丁秀秀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母亲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尽管丁秀秀看到过父亲来母亲房中，她脸上露出的笑容，看到过哥哥犯错时，她脸上露出的焦急，但是丁秀秀知道这些都是她装出来的。
丁姨娘，自己的这个母亲就像是没有生气的死人一般，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触动她半分情绪，她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好像随时准备离开一样。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看到了一个人的生气，此时的她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个被供在大学士府的物件。
“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如此不知廉耻？”
远处的怒吼声打断了丁秀秀的神游。
脸色苍白的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恶狠狠的看着那个被家丁架住的女孩子。
“你一直说我不是你的女儿，你才不是我的娘亲，你这种只会利用儿女联姻保住自己权势的人家我不稀罕！”
少女拼命的挣扎，妄图挣脱开束缚，想要逃离这里。
“恋爱是自由的，婚姻也是自由的，我有权利挑选自己的丈夫，我有权利拒绝我不想嫁的人，谁都没有办法逼迫我！你也不行，就算你是我的母亲也不行！”
听到少女的话，丁秀秀心脏一紧，脚步不由得向前迈了两步，但自己的手被丁姨娘紧紧的牵住，她无法移动半分。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家女子如此恬不知耻的去满大街为自己挑选夫婿？别的不说，你居然还背着我跟你父亲与人私相授受，做下此等有损我们颜面的事情，你还好意思叫我母亲？此时还同我说什么恋爱？什么自由？你哪里会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绝对不是此等不知廉耻之人？”
丁秀秀看着那妇人苍白的脸色，摇晃的身体，如果不是一旁的丫鬟紧紧抱着她，撑住了这妇人的身体，恐怕此时的她早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无法站立了吧。
“你们就是专制，老娘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改变你们，铲除你们这些糟粕的！而且我与太子哥哥情投意合，就算是有了接触也不过是牵牵手，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姐，你别再说了，那法华寺的主持早就跟夫人说过，您已经不是之前的小姐了，但是夫人不相信。老爷早就想把您送入家庙，让您一辈子都出不来，如果不是夫人苦苦哀求，您如今怎么还会站在这里顶撞夫人？”
一旁的丫鬟一脸心疼的看着那脸色苍白的夫人，其中的苦楚自己都看在眼里，怎么小姐一点都没有想过疼惜？
“锦绣，事到如今你不必再说了，我只当是没有了这个女儿。早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跟老爷求情，如果当初听从那和尚的话，今日我尚书府也不会被大历朝民戳着脊梁骨嘲笑！”
“你们这些迂腐的人，上天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在这儿成就一番成绩，让我带着你们走向更高级的文明！你们这群傻缺还想将我沉塘！”
这一刻，丁秀秀已经万分确认了，原来这个人是自己的“老乡”。
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看到自己的老乡，还是这种情况下，丁秀秀不免心中有些苦涩，想要救这个女孩子于水火。
“母亲”
丁秀秀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可她一言不发，双眼死死的盯着前面发生的一切。
“瑶瑟，好好看着，看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然后将她记在心里。”
远处不断传来咒骂声，到最后已经慢慢变成哀求的声音，可是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女子还是被人绑住手脚关入铁笼。
不过一瞬，八九个人便抬着那沉重的铁笼走到塘边，狠狠一抛，随着水声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岸边的妇人像是再也经受不住打击昏死在丫鬟的怀里。
众人再也顾不上水里的情况，七手八脚的抬着那妇人离开了，只留下一个丫鬟和五个家丁看着这里的情况。
这边情况渐歇，丁姨娘就带着丁秀秀转身离开这里。
两人一路沉默，不发一言，丁秀秀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感叹一个年轻的生命如此轻易的就陨落了，还是在怨恨自己当时没有坚持，没能救下那个姑娘，那个老乡。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就连活着的规则自己都不知道，但是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悸动，不过一瞬就结束了。
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胆怯了，凭借自己父亲的势力，哪怕是狐假虎威，自己也是有救出那个女孩子的机会的，可是自己却只能旁观，甚至连出声的勇气都没有。
好像自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帮凶，好像自己也开始对生命失去了敬畏。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丁秀秀的脑海不断盘旋，很多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被自己吞了下去。
自己该怎么说呢？
为什么今天自己的母亲要带自己看这样一幕，自己不过是个孩子，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儿，丁秀秀惊出一身冷汗，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