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莲心
景阑看着席思叶那条说要和泰迪熊私奔的微信，不由得笑了，还是个小女孩就喜欢这些毛绒绒的玩偶。她偶尔也有天真可爱的时候。想起牧云曾说席思叶“呆萌”时，自己说只有呆没有萌，现在看来，果真是有萌点的。
席思叶约景阑和牧云晚上见面时，二人只当她是要跟他们分享美食。到了后，席思叶望着牧云说：“答应了你织围巾给你，跟白云一样柔软洁白的。”说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围巾，踮起脚围在了弯下腰的牧云的脖子上。
牧云没想到，席思叶答应了织，这么快就织好了，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那巨大的喜悦自心中涌起上了胸口直爬上了脑海，他突然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席思叶，紧紧地抱着她转了几圈才怕吓坏她，不舍地将她放下来松开了手。
脚刚刚落地，席思叶就尴尬地笑着掩饰这猝不及防的慌乱，“好玩。”
“好玩的话，以后你想玩，我就抱你转圈圈。”牧云笑着说。
席思叶茫然地硬着头皮点点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
站在一旁的景阑看得心乱乱的，为什么要叫他出来看她送牧云围巾？为什么他非得在这里扎心地看牧云抱着席思叶转圈圈？是不是席思叶现在是用实际行动来回应牧云那要陪着她黏着她不让她孤单的承诺？是不是席思叶接受了牧云要跟他在一起了？是不是让自己来作见证？景阑没办法看她走向别人。他此刻真想冲上前去抢过席思叶，一把拽着她私奔到遥远的地方去。
席思叶走向此刻思绪纷繁复杂的景阑，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条黑色的围巾，递到他的面前说：“给你织的，不知你喜不喜欢，如果你不喜……”不待席思叶说出“不喜欢我就留着自己戴。”景阑就猛点头“喜欢，很喜欢！”说完就弯下身子让她将围巾给她戴上。席思叶略微迟疑了，她本想将围巾递给他，跟他保持着距离她才会觉得安全。她只好无奈地靠近，拿起围巾环上了他的脖子，她尚未松开围巾，他便紧紧地抱住了她，轻声地说：“谢礼！”然后也抱着她转了几圈。
席思叶的心脏快要跃出胸腔了，待景阑停下来，轻轻地放下她，脚一落地，席思叶觉得不知是地在发软还是她的脚在发软，她几乎站不稳了，仍然是硬着头皮说：“好玩！”但是她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她悄悄将手背在身后藏了起来。她不敢望向景阑，她觉得昨夜的疯劲似乎又回来了，正一点一滴地钻进了她的心里，还在不断地叫嚣着，不断地滋长着，快要把她淹没了。
席思叶想到的是逃跑，逃离景阑的身边，不可以暴露自己，不可以不顾一切地抛弃尊严奔向他。她似乎懂了点飞蛾在扑火的时候是极快乐幸福的。可是她不要做为了短暂幸福快乐而牺牲自己的飞蛾。她不要自己沉醉在一个人的爱情中，还要眼望着景阑和顽石小姐有天幸福牵手。
席思叶推说，礼物已经交到了景阑和牧云手中了，任务圆满完成了，她也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便辞别了二人。浑浑噩噩地游魂似的飘回了宿舍。
这夜又是在不断地看李钟硕的视频中度过的，好似非得如此用尽全力地去爱才能忘却对景阑的贪念，才能忘却景阑给她的那些糖一样甜最后化成挥之不散的苦涩的幸福。
这夜的梦里，有人牵起她的手走在暖阳下落英缤纷的小路上，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幸福光芒，让她无比的舒心和迷醉。两个相爱的人互相辉映的幸福光芒就是如此美丽夺目的。这样的幸福如果能照进现实里该有多好，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幸福化身，他不会属于其他人，只是她的，多好！发出这样的感慨的那刻，席思叶便从梦之园坠入现实之中，睁开眼，兀自回味着这美好的梦，舍不得起身让这个梦消散。
这一天，席思叶读了沈从文的《阿黑小史》，一颗心全都扑在了五明和阿黑身上了。从阿黑生病就揪着心，怕她好不了。阿黑病愈是因五明离开了，病全因五明而起，席思叶忽然觉得这是一场浪漫的病，每每阿黑称五明“鬼”时，便想起那场病，觉得不吉利了，怕这又是有情人难成眷属了。不由得想起宝玉也曾经说自己的病是因黛玉而起的，最后仍然是有情人难成眷属。读到了最后，五明疯了，如此深爱的两个人，是豆荚缠苞谷，亦是苞谷缠豆荚，至死方休的，而五明纵然是疯了，也是一遍遍忆及阿黑，寻找阿黑。
读到《雨》那节，席思叶的眼泪也如大雨滂沱一般止不住地流，吓得宿舍里的其他人纷纷问他怎么了，得知是因为读书而起的，都安慰了几句，读书切不可太投入之言。席思叶却是知，她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那些爱而不得的痛苦，无论因何而起都是殊途同归的，不同的是五明曾得而失，她却从未得到过，不知是五明更悲还是自己更惨？
冯一诺把泰迪熊递给席思叶说：“来，给你抱抱，你也曾共它有过三秒的恋爱，希望这位前任能给你一些安慰。”席思叶便抱过泰迪熊，紧紧地抱了一下说：“不要缠着我，我可是李钟硕的老婆，不要做第三者。小三的情与爱都是廉价的，不道德的。”这番训话更是在说给自己听，让自己清醒点。训完话，把泰迪熊还给了冯一诺。冯一诺一脸担忧地说：“能正经找个人谈恋爱吗？别一天不是抱着书痴笑痛哭，就是追着李钟硕犯花痴。你把追书追李钟硕的劲儿分点儿出来，什么样的男子你都能追到手了。”
“可我想追的人怕是追不上了，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席思叶叹息道。
“你若不是要追李钟硕，怎么会追不上？”冯一诺问道。未曾恋爱时，觉得恋爱便像是山之外的海，你以为翻过了山会看见海，却是另一座山，直到你在不断地翻山越岭后怀疑是否还有海。而恋爱的人，他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觉得睁开眼便见海，早已忘了当时翻山越岭之苦。
“此言差矣，首先缘难求，其次有缘无份也难强求。爱也不是什么大过一切的事，我不能当小三小四抢夺所爱之人。所以要追一个人，首先我得喜欢他，其次他还得是单身吧，再次我追了还得他也愿意让我追吧？满足第一第二个条件本就千难万难了，满足第三个条件，简直是天赐良缘了，我不仅会追，还会像牛皮糖一样死死黏住不放。”席思叶说完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你呀，就是整日里看李钟硕，把眼光养太高了。沉溺于偶像剧式完美的男主人设中，现实生活里的男子还怎么能入你的眼？”冯一诺连连摇头叹息。断定席思叶已经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席思叶却想起了景阑，他便能入她的眼。
周五那天，牧云有事回湖南了。席思叶并不想单独和景阑两个人独处，发微信给景阑，说自己约了袁秋和王玲，晚点回去。约上袁秋和王玲，三人一起去逛街、吃饭，然后还看了场电影。跟她们在一起，席思叶觉得还是很快乐的，简单而直接，不用费尽心思想什么，除却了对待许多女孩子时的那份小心翼翼。所以她们二人那种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性格，很合她的心意。
回到家时，发现客厅的等亮着，可是静悄悄的。席思叶换上拖鞋走了进去，一眼望见景阑斜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有一只大大的穿着酒红色毛背心的棕色泰迪熊躺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泰迪熊圆乎乎的手搭在景阑的手臂上，这画面看上去实在是太可爱了。席思叶迷醉得看着景阑，情不自禁地笑着，拿起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照后，便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景阑的睡颜。想轻抚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唇、下颏。
在景阑清醒的时候，从未敢去细看他，而此刻睡梦中的景阑多像书中的人物，如此贴近她，可容她沉醉地凝视，多么炽热的眼神都不用掩藏，多么强烈的情感都不用遮掩，这只属于自己的恋爱是莲心，苦中一点甜，但她也满足了。她终究是做不了扑火的飞蛾，却是深陷于灯火的吸引中，只能围绕着灯火纷飞的飞蛾。
待景阑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时，席思叶连忙收回了痴恋的目光，垂下头整理好自己那炽热的情感。
景阑睁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席思叶，不满地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半夜三更才回来？”
看景阑略微有些生气，席思叶便不再辩解自己十点多回来并不算晚。他生气了竟会令她心疼。
席思叶沉默地低垂着头的愧疚样，让景阑的心瞬间软了下来。见她半天不言语，景阑反倒是慌了心神。平日里那个叽叽喳喳长篇大论无理也要争三分的她怎么这么沉静？他语气平和地问：“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啊！我很好。”席思叶抬头望着景阑笑了笑。想要找点话来说，沉默的空间太压抑了。于是她指着泰迪熊问道：“你买了这么大只泰迪熊是要送给顽石小姐吗？”
“是啊，等了她半天。”
“她放你鸽子了？”席思叶惊讶不已，怎么还能有人舍得放景阑的鸽子？她如此珍爱之人被这样轻视，令她的心堵得慌。
“也不算放鸽子，严格说来，也没有明确地约好。”景阑淡淡地说。
“那你该好好地，正式地去邀约。谁叫你喜欢她，被喜欢的人仿佛是可以骄傲些的。”话一说出口，席思叶就觉得自己是疯了，在胡言乱语什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岂容她置喙？她忽然想逃了，可是又迈不开腿，她的心不叫她离开，她的眼只想望着他。脑海里回荡着兰波的诗句“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可那颗心被另一个人占据满了，那是不属于她的心，她却仍为之痴迷。
“被喜欢的人的确是可以骄傲些的。”景阑苦笑着说。
“没关系的，你明天好好约个时间，再送泰迪熊给顽石小姐便是了。”席思叶艰难地违背本心地提了建议，那些话一字一句都直扎着她的心。什么成全、大度都是投向自己的匕首，但是她却还要去微笑。
景阑看着席思叶那没心没肺的笑，不由得一阵恼怒，他气愤地说：“不约了，不送了，她那样没心没肺，送了也白送，给你吧！”
景阑的一番话惊到了席思叶，甚少生气的景阑能如此动气那该是极在乎顽石小姐的。因为顽石小姐而生了气，就要将原本送给她的东西胡乱塞给席思叶，这要是接受了，也太没尊严了。
“景阑哥哥，你别动气，你先冷静下来，没关系的，你明天再抱着泰迪熊去见她，她定会就明白你的心了。你原本就很吸引眼球了，再加上这么大只的泰迪熊，多吸睛，多大排场，多隆重的告白。”席思叶仍是笑着说，她觉得自己再这样笑下去，这张笑脸便会变成一张笑面一直挂在她脸上，此刻她分明想哭。
“那你呢？如果有人抱着这样的泰迪熊向你表白，你会答应吗？”景阑望着席思叶的眼问道。
“重要的不是送什么礼物表白，重要的是表白的人是谁。”
“那如果是我或者牧云，抱着泰迪熊跟你表白呢？你会接受还是拒绝？”景阑紧盯着席思叶的眼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席思叶一听心咯噔了一下，那顽石小姐在何位置？大冬天的，她感觉自己冷汗直冒。她强自平静下来后，说：“景阑哥哥，老实说，我和你跟牧云这样的关系，表白什么呢？情侣之间大多是离离合合的，我们是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是亲人。”说这话时席思叶的面上堆着笑，背在身后的手，却被她用力地紧攥着，攥得生疼。
又是哥哥，又是亲人，景阑苦笑着望着席思叶。他抓过泰迪熊一把塞到她怀里说：“给你吧，哥哥送的。”席思叶原本以为自己会喊出“我不要，我才不要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不接受施舍”那样保持尊严的话，但是那自她的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却是“谢谢景阑哥哥。”抱着那只泰迪熊的席思叶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已经彻底地打败了自己。那种无力地挫败感压得她动弹不得。她跟景阑道过晚安，抱着泰迪熊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同那只大大的泰迪熊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景阑看着席思叶抱着泰迪熊离开的背影，苦涩地一笑。最后至少是送到了她的手里，虽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样。看到收到礼物时无比喜悦的她，礼已达，情未至，好像白费了自己的那些心思。没有选择冯一诺同款的泰迪熊，因为席思叶说要和它私奔，他可不想连玩具都来跟他抢夺她。一个一个地抱过，直到抱住那个最柔软舒适最令人愉悦的才选定了下来。而那一路上，不同于平日里偶有年轻女子时时对他的观望，这次是无论男女老幼都好奇地看向抱着大毛绒玩具的他。他一路走来都是想着送出泰迪熊时，席思叶将会露出无比感动和灿烂的笑容，才能无视那些好奇地窥探的令他难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