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丁爷爷和秀春
丁爷爷家的房间很简洁，一张木板床，边上放着一张老式的木制雕花四方桌，桌角有些掉漆，雕花也被磨得看不出样式。桌上摆着与桌面一般大的玻璃，压着丁子翔一家的老照片。
此时，那个年轻女子正坐在他的对面。
“秀春姐，秀春姐是你吗？”丁爷爷说话间，干涸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双手颤抖着不知放在哪里是好。
“你别秀春秀春的叫了，土死了！我现在叫sarah。”sarah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小丁头，我这次来有事想告诉你。”
小丁头？已经有四十多年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那年小丁头只有六岁，一场洪水将他的父母亲卷走，他跟着幸存下来的村民一起流落辗转到了建业。没有亲人的照顾，他只能在街头乞讨为生。
秀春姐和现在一样，二十五岁的样子，在街头摆摊算命的时候遇见了他。她看到骨瘦嶙峋的小丁头蜷缩在街角奄奄一息，就把他接回家照顾。在小丁头十二岁的时候，秀春姐受到陪都一位姓傅的高官邀请，便带着他一同前往陪都生活。
秀春姐虽不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但在相卜方面确实算得上神机妙算，深受傅高官的重视，所以即便在那个不和平的年代，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去。小丁头觉得秀春姐可以未卜先知，对此颇感兴趣，但是秀春姐从不曾让他接触这些，还把他送去私塾念书，告诉他知识才可以改变命运。小丁头也很懂事，学业颇受先生青睐，回来还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
平静的生活一直到他二十岁那年，战争结束，他们准备随傅家一同回江都，路上秀春姐却不告而别，留给小丁头一个背包，里面仅有一封信和几枚大洋。信上说她有事必须离开，有缘再见，另外又嘱咐了一些照顾好自己的体己话。
之后小丁头留在傅家做了两年小工，期间结识了一位秀外慧中的姑娘，两人便来到这里定居，生下了一儿一女。
“小丁头，你没事吧？”sarah见他久久没有回复，有些担忧。
“你怎么还是没变？”丁爷爷觉得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他得认知，怎么可能有人四十几年过去了，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他甚至不知如何开口问。
sarah已经猜到他的反应，平静地解释道：“关于我的事情，很复杂，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你也知道我原是个算命先生，所以我算是驻颜有术吧。”
丁爷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理由听上去有些牵强，可看着四十几年前的秀春姐就这样活生生的坐在对面，又不得不相信。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用纠结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总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这次来主要是有事要和你说。”sarah看着对面一脸不可思议的丁爷爷，只想赶紧转移话题，省得他刨根问底。
“嗯我理解的，理解。”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养了他十四年，他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sarah知道小丁头在江都的时候一直都在打探她的消息，也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个执念。去年她搬来县城的时候，知晓他恰好定居在她要找的人所在的小镇上，只是那人年龄尚小，原准备等几年再来寻，到时候遇上再和他叙叙旧也不迟。
没曾想前几天她闲来无事卜了一卦，发现小丁头应该是等不到几年后了，心里心疼得紧，还是想来说一声，虽不能改变结局，至少让他有时间完成自己的心愿也好。
sarah想到这，看着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小丁头又有些犹豫，若是说了，花甲之年的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秀春姐，有什么事和我说？尽管说吧。”丁爷爷见sarah迟迟未出声，问道。
“唉，最近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抓紧去吧。以后时间恐怕不多了。”sarah知道小丁头的一生算得上坎坷，思量再三还是不舍让他最后带着遗憾走。
即使说得隐晦，丁爷爷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桌子上的黑白老照片，三十五岁的他和年轻的妻子站在一起，左边的是丁子翔的爸爸丁安，当时才八岁，右边有个圆脸的大眼睛女孩，是他的大女儿丁萍，那年十二岁。拍完这张全家福没多久，她的生命就永远地停留在了十二岁，没多久妻子也郁郁而终，当时若不是为了儿子，他多想随妻女一起去了。
也好，儿子成家虽晚些，但如今夫妻俩在申市已有自己的房子和事业，孙子又乖巧懂事，一家三口必定和乐美满。自己独自抚养儿子和孙子，照顾这个残缺的家三十三年了，也该去陪陪妻子和女儿了。
想到这，他的情绪有些失控，泪水划过他沟壑纵横的脸，落在老照片上，模糊了她们的脸。
李招娣此时正站在丁爷爷的家门口，抬起小手准备敲门，丁子翔一把把她拉住，“招娣，等下，我怕爷爷骂要不然我们在窗口看一眼就走。”丁子翔小声又补了一句，“就看一眼，别被爷爷发现了。”
丁子翔拉着招娣的小手，两个小人鬼鬼祟祟地走向房子侧面的窗户。七岁的招娣小心翼翼的扒着窗台，踮着脚试图从窗户里窥探那个不正经的人。
屋内坐着一位长发及腰的纤细女子坐在丁爷爷的对面。她肤如凝脂，略带英气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小巧又笔挺的鼻子，微翘的嘴唇和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涂着有些扎眼的红色唇膏。红色波点的发箍点缀着一头瀑布般的黑长直发，时下最流行的垫肩牛仔外套使得她盈盈一握的蛮腰若隐若现。高腰紧身的超短牛仔裤，坐着时几乎露出了半个屁股蛋，没见过世面的李招娣着实吓了一跳，乍一看还以为没有穿裤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