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叫虞烟
自那日起,虞妃便不再绣荷包。
而埋着幽崇青丝甲片的那一隅,也一直都没有发芽。
虞妃撺掇着让殷零取血来试,可殷零想起玲珑的那番话,仍是决意不管。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他心里没有玲珑,也同她殷零没有任何关系了。
虞妃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愿殷零再同幽崇有任何瓜葛。更何况,她自己心中的事还未解决,何暇顾及他人。
自她来玉狐宫半年起,宫内的大臣便日日觐见,以虞妃无所出为由头,逼玄夭选秀纳妃。
初初从无羁口中听闻此事时,虞妃还愤怒难当。但见玄夭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也还是生生将这口气给忍了下来。
不是我不下蛋,是你们君上不行阿喂。他连洞房花烛夜都宿在自己宫中,我和谁生啊。
时间久了,倒也是习以为常。虽然玄夭心里没有自己,可见他孑然一身,并未招惹他人,这日子便也还是可以勉强支撑。
她开始慢慢接受这份平庸,顶着虞妃这个头衔,做行宫里的一具行尸走肉。
若非看到那张姣好的脸,她可能都不会记得自己也曾那般鲜明地活过。
那日的天很冷,初雪刚降,碎琼点点飘落,引得殷零伸手来接。
二人在亭中围炉赏雪,喝着夏日撷采的荷花茶,更显几分惬意。
玄夭带着一名女子从远处走近时,虞妃正往炉子里添加炭火。
他身材颀长,穿着一件白貂皮袄。而身后跟着的女子,娇小玲珑,一袭白衣委地。二人衬着雪景,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殷零不明就里,只是小心地看了虞妃一眼。她似乎并未察觉,往炉子里又添了一块炭火。
“虞妃,这是霍老将军的孙女霍芯,因府中修葺,过几天又适逢赏雪宴,故而暂且在宫中借住一段时间。”玄夭似在征求,又似是通知,声量极小,却让人觉得来势汹汹。
本以为将大闹当场的虞妃,只是淡淡抬眸,打量了霍心两眼,便低头微微笑道:“好俊的女子,霍老先生辛苦了,妹妹便放心住下吧。”
她垂眸颔首,又往炉中添了一块炭火。直至二人走远,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姐姐这是?”殷零心有不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霍老将军想让玄夭纳他孙女为妃,已经提过多次。”虞妃灿烂地笑道,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未待二人将盏中的茶水喝完,玄夭便只身来到凉亭。
“跟我走。”他低低出声,声音里有虞妃曾经无比希冀的温柔。
“有事就在这说吧,零儿是我妹妹,不用回避。若是指要娶霍姑娘的事,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虞妃眼都没抬,语气淡漠得听不出情绪。
玄夭有些按捺不住,抬手想拉虞妃,她堪堪往身边一躲,看向他的眼眸里满是嫌恶。
“你我并没有答应。”玄夭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能让虞妃死心,不是自己这两年来心心念念的事吗。
他缓缓收回伸出的手,犹豫之色被虞妃尽收眼底。
“不就是怕狼族出兵吗?你敢娶她,我就敢让父王覆了这座城!”虞妃眼眶微红,似是盛怒般拍了拍桌子。
只是下一刻,她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满脸顽笑地说道:“这些年,你如何待我的,家书上只字未提。我一直以为,只要待你好,你便会慢慢倾慕于我。于是,冬日的姜汤,夏日的荷包,无论你如何糟践,我都会做了新的送到你面前。我端端听着虞妃这个名讳,便得意至极。到最后,却险些忘了,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叫虞烟。”
她解下头上的妇人发髻,任长发随之飞散。未染口脂的红唇微不可察地轻颤,说出的,却是绝心绝情的字句。
“所以,玄夭,我们和离吧。”这句话,一整日都在玄夭的脑海回荡。
战败迎娶敌国公主,于他来说,本就是屈辱。而此时一切都可以结束,他却莫名的不愿放手。
心里似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作祟,它们叫嚣着嘲笑,嘲笑他的懦弱和无能。
他没有同意和离,却开始发现,虞妃看他的眼神,再也不似从前那般闪烁。
他开始在意虞妃的举动,看她毫无芥蒂地带着霍姑娘在小花园玩耍,或是毫不顾忌地让无羁背着她满园子乱跑。每每看到她,玄夭都觉得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般,无法纾解。
“够了,身为王妃,怎可与侍卫如此亲近,若是传出去,教人如何看你。”忍耐许久,玄夭终是从角落现出身形,满脸不悦地指责。
虞妃一脸没心没肺的笑,毫不在意地揉揉无羁的头。
“又有何妨,我们都要和离了。打小他们便说无羁是我的童养夫,这下,可以给他个名分了。”
她只是说了句顽笑话,无羁却被逗得脸红至耳根。
玄夭气愤难耐地将虞妃拉下,一把扛上肩头便走。
“你莫要这般作态,不就是怪我欠你个洞房吗?那现在便来侍寝。”他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青天白日下便口无遮拦起来。
众人听罢均是羞红了脸,尤其是殷零,两手捂着玄辰的耳朵,抱着他便要逃开。
虞妃惊叫着挣扎,无羁却是牢牢挡住了玄夭的去路。
“放开公主。”他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架势,伸手便想从玄夭肩上救下虞妃。
玄夭转身闪躲,一边应对无羁的攻势,一边担心颠着肩上的人儿,渐渐落了下风。
“只要我们一日未和离,她便是我的妻子,让开。”玄夭沉沉出声,话语间满是威严。
虞妃生怕玄夭伤着无羁,只能示意无羁退下,狼狈地被玄夭扛回宫中。
一路上宫女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袋米啊。
她鲜少来玄夭的寝宫,自从嫁到玉狐宫后,玄夭便从未召她侍寝,就算洞房花烛夜,他们也是分别宿在自己寝宫,未行夫妻之实。
故而,当大臣们责备虞妃无所出时,虞妃也在四处散布玄夭“不行”的消息。
这黑锅,总不能只她一个人背。
“听说,你说我不行?”玄夭的眼底满是危险。
虞妃脑中一炸,不由脱口而出:“哪个不长眼的,这种事都敢传给你听。”
“这意思是,你确实说过?”他眸色渐深,掐着虞妃的五指越收越紧。
“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你知道,我到底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