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牌友
在工地上班和在厂里上班区别蛮大的，工地上班工人相对自由、公司管理相对松弛，但工人得经受日晒雨淋，且劳动强度较大，天气好就得赶工期，不管国家法定节假日。
这个国庆长假，他早起晚归，天天和施工人员待在工地上，放点标线，东奔西跑，为施工做好本职工作，一刻不得闲，好在高温天气中午可以休息三个小时。
6—10月为高温时段，出于安全考虑，12点到15点是禁止作业的。这个制度在施工行业执行得比较彻底，体现了国家法治理念的完善。
这种暴露在外环境下的工作，好在毕业后适应过了，现在勉勉强强还能坚持，不过，天气受地球的温室效应影响，感觉比以前炎热多了。
一到工地，没干活都能感觉火辣辣的阳光在烤，每天都是汗流浃背，白白净净的皮肤黝黑了不少。估计回家，岳靓一时半会认他不出来。
可姜山的情况就不一样。
姜山是总工，除了老板、项目经理外，他就是最大的官，享受的待遇非他能比：用不着守工地，只是偶尔去一下工地做一下指导和培训，根本晒不到太阳，衣服自然是没有汗渍干干净净的。
姜山这几次来工地大多数是来为他救火的，解决他工作上遇到的困难，偶尔来给他送水和好吃的东西，以示同学关怀之情。
自然，他有点羡慕姜山：不用晒太阳不用吃灰尘，坐在空调办公室里敲敲键盘，舒舒服服的状态下还能拿到高工资。
而他和姜山差不多是同时起步，坚持和不坚持的结果差距甚远。倘若他一直从事工程方面的工作，应该也可以像姜山一样拿份体面的工作。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直观的体现在身份地位的差距上，而决定身份地位差距的关键因素是能力的不同，有能力的人就能过待遇不错的生活，处在身份地位的顶层。
从中建公司出来后，他一直呆在中南电器工厂里，过着按部就班的安逸生活，忘记了深造和自我学习，工程技术方面的能力不进则退了。这不，拿着测量仪器都不知道怎么使用了。
而姜山呢？人家每年都参加职称评审和资格证考试。二建、一建、高级工程师等等都通过了考试获得了证书。能力摆在那，身份地位肯定就抬升了不少。有所付出有所得，这个世界就这么公平。
泰阳来到这里后，有时候无形中中拿自己和姜山做比较，心里落差还比较大的。
每当想起工作，就感觉自己落后了同时起步的大学同学太多，可只能无可奈何，唯有苦笑应对，他不可能把同学的光芒夺过来。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下班后，他和姜山去项目部附近的牌馆搓麻将，最近每天晚上都是靠这个打发时间，而他在雁城，根本不用靠打麻将打发时间，岳靓会喊他做这个做那个，拉着他去公园散步，拉着他去逛超市…。
打麻将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生活方式，可他更害怕闲得发慌。
在路上，他和姜山随意的聊着天。
“在这边工作还习惯吗？”走在前面的姜山回头问。
“好久没干老本行了，有点生疏，怕别人看不起难免有点紧张，所以起初还是有点不适应。”他迎接着姜山的眼光。
“现在适应了吧！”
“上手了自然适应了，谢谢你最近一段时间的关照。”他看着天上挂的几颗星星很有感触的说。
“你我之间说这些就有点见外了，打你脸就是打我脸，出门在外靠朋友也要靠同学。”
“是的。如果在这里没有你，我估计早就被罗老板干掉了。”
“你说这个过于谦虚了，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大学期间我就见识过，优秀学生优秀班干部你都拿到手痒，这份工作是小菜一碟。”
“以前是以前，人不进步就等同于倒退。我已经落在你后面好远了。”他把视线锁定在前面村庄零零星星的灯火上，如同他把情绪锁在烦恼上。
“怎么还这样谦虚。在我心里，我都说了，你比我优秀。我倒觉得你在这里做测量委屈你了！”姜山又回头真诚的看着他。
“不委屈。对于平凡之人，赚钱从来就是累活，没有选择的理由。”
“我也是平凡之人，别看我天天坐在空调房里，不用像你那样在外日晒雨淋，其实，我也有我的难处和辛酸史，承受好大的工作压力。”姜山想用自己的不光彩的地方安慰他。
“我洗耳恭听，愿意向我倾诉么？”
他赶了几步，和姜山并肩而行。
“工资比你拿的高一点，但我承担的责任比你重得多，要负责整个工程的质量，所以每一个整体、分项工程，我都要控制好施工工艺，确保不出现任何质量问题。责任大压力就大，为了金七大桥，我半个月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真的，反复核对关键数据。”
“我理解。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心态决定人生体念感，好的心态得到的是美好的人生体念，反之亦然。”
“这个我认同，我看你现在心态还蛮好的，和整个项目部打成一片，罗老板说你几句，你也是笑呵呵的接受。”
这个时候，俩人都走进了一家取名快乐玩的牌馆，老板娘笑呵呵的起来招呼。
“姜总，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老板娘给了一把椅子在姜山面前说。
“我晚来也没事，你们这里不是开了五六桌，热闹得很。”姜山坐在椅子上享受着老板娘的笑容。
老板娘也给了泰阳一把椅子，还用手在椅子上擦了擦，几个晚上相处下来，对他热情不少。
泰阳坐下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老板娘，有羡慕、有挑衅、有贪婪、有敬重，他愿意跟着姜山来牌馆，一个关键原因是浑身散发魅力的老板娘吸引了他。
老板娘接过姜山的话：“什么叫没事，你可是我们这里的贵客，很多美女就喜欢跟你玩，你来她们才会来。”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姜山乐呵呵的说。
“有，李丽都给我打了几个电话，问你来了么？”老板娘说这个话时眼神都变得神秘。
“她有我微信，也有我电话，直接约我不就行了。”姜山对李丽的这种异常操作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良家妇女，怎么好意思约你。”老板娘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她是约牌，不是约炮，没不好意思。”
姜山一句话就把暧昧的意思挑明了。
泰阳和姜山都能体会到老板娘笑里的滋味，快乐的调侃吧。话说回来，良家妇女是不能随随便便约一个“野男人”幽会，这会让左邻右舍看见笑话，但约打牌是家常便饭之事。
泰阳当然知道李丽是什么人。这几个晚上在一起搓麻将，多多少少有一点了解，但她绝对够不上良家妇女，倒有一点风尘女子的味道，心里这么想的理由基于姜山给他透露的有关李丽的私生活。
姜山和她在牌桌上认识，后来发展到私底下约会，这一年已经在外面开过几次房了。能和别的男人在外鬼混的女人，怎么会是良家妇女。
但泰阳并没有半点看扁姜山、李丽的意思。
这是一个开放的年代，家外有家，更多的是一种能力的体现。不可否认，追求快乐和遵守道德之间，现代的人越来越倾向于前者。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他跟着姜山上牌桌，自然是自己乐意为之，内心承认要好好享受工作外的时间。
要是在中南电器上班，天天和岳靓在一起，每天面对的是柴米油盐的琐屑，过着的是一种激情早已磨灭的生活。
这两种不同的生活，没有对错，可牌桌比柴米油盐带来更多的轻松和快乐！他心里渐渐的在接受现在的生活方式。
牌馆里乌烟瘴气，不断碰撞的麻将发出刺耳的声音，这种颓废的环境比恶劣的工地环境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已变得无所谓了。
今晚，老板娘也要参与一份，三人趁等李丽间隙，随意的聊起来。
姜山带着好奇的眼光问老板娘：“这么久了，怎么一次都没看到老板？”
“你怎么又问这个？我真不想回答你。”老板娘说完，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换上一丝的忧伤神色。
“为什么？”姜山盯着老板娘追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在我心里他已死了。”老板娘坚定的语气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听到老板娘这话，姜山和泰阳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女人，背后竟然藏着这样一个鲜血淋漓的故事，揭开它肯定是触目惊心的过往。
姜山和泰阳都没有追问，还是陷入了沉思。
恰好此时，打扮花枝招展的李丽快步走了进来，坐在泰阳对面的空位上，和姜山为邻。
李丽给姜山抛了一个媚眼，单独问：“今晚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姜山一边用手和桌子上的麻将，一边回话。
“那今晚打完麻将，你请我去镇上吃宵夜。”这哪里像询问的语气，更像是在交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