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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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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阿清。

    这个名字,是主人给我取的。他书读得很好,年纪轻轻,就高中榜首。

    若要说他打造我的原因,如今想来实在可笑。仅仅是因为少时看过些话本,里面讲才子佳人,游侠诡谈。尤其是厉害的游侠,都有把相称的佩剑。

    年少总有快意江湖的梦,因此他寻人打造了把极其精巧的剑。水纹浪花,剑刃轻薄,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威胁,可她的剑锋很厉。

    书生只把她搁在五斗橱里,每一日,她能听见朗朗读书声,左不过是之乎者也。

    彼时我的天下不过是抬眼见方的柜子里,甚至连灵识都没能离体。

    可主人的天下,是更广阔的未来。他被授予翰林,入朝为官。

    原先他喜欢在书斋找些同道之人,高谈阔论当今局势,指摘朝廷腐败,面对饥荒灾难,毫不作为。

    当官后,书斋一下子清静下来,只因继续来往,会被扣上广结朋党的罪名。

    阿清依旧静静躺在柜子里,偶尔能听到主人的叹息声,一声高过一声。她也跟着忧愁,可她其实不知道忧愁是何物。

    有时候,书生会秉烛写奏折,不管是咳嗽伤寒,还是头昏脑胀,她从没见过主人休假,似乎他时刻都在忧心百姓。

    她以为她会就此尘封,再不出鞘。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心里总有些遗憾。

    阿清落寞得想。

    突然有一天,主人把她别在腰间,带着她来到朝堂。那儿的木梁很高,四周围着金龙柱子,是她未曾见过的气派。

    地上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皇帝高高在上,他神色恹恹,对底下臣子的汇报十分不耐烦。似乎是意识到主人腰间的佩剑,略有迟疑地多望了几眼。

    他身边的内侍也神色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没等到主人开口,皇帝挥挥手,想要退朝。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主人却依旧往前踏出了那步,他恭敬地行礼,递上去的急报却不留情。

    整个朝堂都成了他的主场,尽管其他人都被吓得战战兢兢,主人的话锋并不减弱,刀刀直指皇帝而去。

    他苦苦诉说百姓的艰苦,指责当地官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来拉他的人的脸上。

    最后就差对着皇帝骂一声昏君。

    她不懂周围人的恐惧,只觉得主人是个顶好的好人,正直忠良。她恨不得能再多骂两句,听着各种罪状,连剑灵都会唾弃。

    可主人的仗义执言,并没换来好结果。

    皇帝黑着脸退朝,他身边的太监让主人在殿后稍等。

    主人握紧了她,阿清也有些兴奋。

    天边的太阳由东到西,浅蓝的天也染上了一点黄澄澄的余晖,皇帝没有召见主人,所以他只能一直等下去。

    在直落落的宫廊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注视着他,带着奇怪可惜的眼神,好像是对主人的怜悯。

    宫门落钥前,皇帝把主人又打发回去,且让他好好想想。

    她知道,此番举动是个下马威,要保住乌纱帽,就别冒尖,当个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官就行了。

    主人没有屈服,第二天的早朝,他不停重复那些奏折的言论,仿佛是和皇帝杠上。

    可惜这次,他丢了乌纱帽。不是贬官,不是调职,是直接被扣上贪官污吏的罪名。

    尽管那些事他没有做过,但是皇帝说他做了,曾经和他交好的人也站出来,如同他指责皇帝一样,指责他。

    过后还要拍着肩膀关照一句,切莫刚愎自用,官场官场,混得过去的才叫官。我很为主人气愤,可主人只是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京城,回到了家乡。

    他在山里搭了间草庐,再也不问世事。

    我依旧没有出鞘的机会。

    甚至主人都忘了给我擦拭,每一天,我听到的都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响,草丛哪里有虫鸣,都能察觉到。

    再往后,主人好像迷上了算卦,他说王朝已是强弩之末,管他洪水滔天,他要关起门来过日子。

    我知道他做不到,很快,他带上我,开始游历天下。到一个地方,他就会算上一卦,然后笑眯眯地继续游玩。

    江湖是很好玩的,风景优美,还有好吃的好玩的,可惜她只是个剑灵。也会遇上些危险,游侠盗匪,我总是很开心,希望能有出鞘的机会,但主人遇到知己朋友,他们会保护他。

    轮不到我出鞘。

    一把剑,竟然没有出过鞘,和谁说都不会相信的。主人看着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的朋友们也都护着他。

    于是我渐渐真的成了摆设,等待着某一天被主人带进棺材里,那一刻,我也算寿终正寝。

    我没等到。

    他把我送人了,送给一个曾经救过他的人。

    那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主人是去给他饯行的,因为我的新主人即将远征,他是个大将军,被调往边疆。

    尽管我对主人的决定,有些伤心,但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很期待跟着将军去厮杀战场。

    是剑的渴望。

    剑,是君子的艺术。可每一把剑的诞生,注定要伤人。战场上刀剑无眼,是煞气和血气的混合,马蹄踏破水塘,手起刀落就是人头落地。

    我心中默默念想着,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大将军很感谢他,于是把我背在身上,那儿还有一把重枪,我试过交流,它没有反应。正因为战场瞬息变幻,我作为一把精致灵巧的剑,并不合适。

    大将军出于朋友的好意,仍旧把我带着,但杀人的都是枪,它的血腥气越来越浓,惹得我总是不舒服。

    将军却很爱它,清早练枪,夜晚擦枪,我再度成为摆设。

    他在边疆呆了三年,我没有出鞘。

    打胜仗回京城的路上,他被敌军埋伏,团团围住。他的枪已经很旧了,枪头磨得破损,但他还是舍不得。

    所以当敌人的匕首窜到眼前的时候,他忘记拔剑,没能挡住那突然的一击,命丧于此。

    若他记得拔出我就好了。

    唯一的出鞘机会也消失,我被落在那里,默默无名。

    随着雨水泥土,被掩盖在砂砾之中。那儿后来成了古战场,刀枪剑戟的碰撞,鸣金收兵的欢呼,我听得太多,开始厌倦。

    我不再想着出鞘,神识在荒诞的岁月里沉睡。

    乔知行愣愣地看着她,脸庞还是熟悉,可随着她的话,一瞬间的欣喜若狂也逐渐淡去。

    明罗认真听着阿清的故事,注意到她的身躯泛着浅淡的清光,双腿就如同烟雾,被风吹散又合拢。

    “而后我遇见了你。”阿清看向乔知行,她就停留在前面,中间横亘着佩剑。

    “是你把我唤醒的,也是第一次,我真正出过鞘。尽管打造我的本意并非伤人,但你让我体会到,一把真正的剑,是什么感受。”

    迷雾中出现小师叔练剑的画面,他对于剑的天赋,举世无双。

    阿清在他的手里,像轻松飞翔的鸟儿,挽出的剑花又快又准,若是用来杀人,必定是撑不了几招。

    这样的佩剑,若是没出过鞘,的确可惜。

    连明罗心里都忍不住地想,乔知行哑着喉咙,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步,他探出手,想要触摸剑灵,“承影,是你回来了吗?”

    阿清叹了口气,温柔地盯着他,“我叫阿清。”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陪着你练剑的日子,是我真正作为剑灵活着的日子。知行,我很感激你,若非是你选择了我,也许我的神识就会沉默下去。”

    乔知行的指尖有些颤抖,剑灵只是残存的虚影,她能维持这等状态和他们谈话,已是不易。

    可他还是想碰一碰,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掉,眼神却有着喜悦。

    “我不管你是承影,还是阿清,只要回来就好。”

    他的声线很抖,守着剑阵多年,不就是为等这一刻吗?可为什么他并没有释怀,反而心里更加的难受,就好像下一秒,他所坚持的一切,都要崩塌。

    阿清用一种平等的目光看着他。

    “其实你守着剑阵,我是知道的。在这把剑里,只有一丝丝仅存的灵识了。”

    随后她又淡淡扫过明罗三人的脸,和盘托出道:“你们不用担心,此处是我的剑气范围,梦貘并不能发现。”

    明罗略有不解,斟酌着开口问道:“剑灵前辈,既然你早知道师叔的心结,为何不直接出现?”

    尤其是梦貘用着她的形象,骗取小师叔的真心。

    阿清低头看了看自己即将消失的身躯,“我的神识支离破碎,幸而梦貘善于制造梦境,我才能有现身的机会。”

    也就是说,剑灵是依靠梦貘的能力,才幻化出身影的。

    乔知行抓住了她的手,片刻就化为烟,不管他握上多少次都是一样的,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抓不住。阿清,跟我回去吧。”

    是恳切的求救,明罗听出来了,她试图劝说,可一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知行,当年我拼尽全力救你,你不用感到愧疚。”声音遥遥,看似快要消失。

    “因为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剑灵,从来就是为了保护主人而生的,我只是在履行我的契约。”

    明罗没想到剑灵会如此直白,有些担忧地看向小师叔。

    乔知行迷茫的尝试握住剑灵,一次又一次,他用极低的语气哀求,求剑灵别离开,他说着少时练剑的事情,神情里是怀念和歉疚。

    阿清没有说话,她在静静地等着。

    终于乔知行抬起头,“阿清,我并非因为你救我愧疚。”他苦笑着嘲讽自己,“是为我没能保护好你愧疚。”

    “阿清,我喜欢你。”他向前走一步,剑灵被风吹的不成人形。

    “我宁愿这辈子没有下过山,一直在山上练剑不好吗?我们一直呆在一起不好吗?”

    他连声哀求,语调越来越炙热,可阿清虚空望着他,就好像他们仅仅是相熟的朋友。

    梦境里的迷雾散开,地面已经动摇。明罗知道剑灵撑不了太久,拉着楚泱的手,给扶黎使眼神,准备梦貘出现就动手。

    良久后,传来轻叹。

    阿清萦绕在乔知行的身旁,她摸了摸乔知行的脸颊,就像母亲对孩子般的温柔。

    “知行,你不是喜欢我。”她开始溃散,灵气落在云雾里。

    “你只是太孤单了。”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乔知行猛地顿住,突然那些回忆就在脑海里闪过,梦境的时间如潮水倒退。

    明罗他们被冲击得很远,幸好她眼疾手快拉住小师叔的衣领,不然几个人都要走散,到时候就真的是由着梦貘宰割。

    剑灵的话,让明罗意想不到,但细细想来,小师叔应该是真的孤单,才会错把陪伴当成喜欢,想着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执念了多年,一朝被点破,也不知道小师叔能不能想通。

    还没等他们停下,梦境戛然而止。

    乔知行盘坐在地上,佩剑没了剑灵,只是一把轻盈的剑。

    他用手掌握住剑刃,感受着痛觉,血水流淌,他压低声音笑,然后渐渐放大,好像是找到宣泄口。

    “孤单”他呢喃着,剑刃欠进肉里,“是啊,我真的太孤单了。”

    自从懂事以来,他的世界都被剑术充斥着,再也没有别的时间。

    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只是以为在一起,就是喜欢。

    他只是想找个人陪着而已。

    乔知行大笑起来,眼泪反流进眼窝,让他的状态显得极度狼狈。

    明罗看小师叔的伤口很深,想着师父的话语,忍不住上前,又被扶黎阻止。

    梦境里的场景都在坍塌,沙砾被吹起来,差点迷住明罗的眼睛。

    乔知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血色的怨气渗透出来,脖颈处凝聚着,仿佛是要离开。

    楚泱勾起嘴角,朝明罗挑了挑眉。

    “看,这不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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