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寒
邹淮家住在城西,城西住的都是一些底层老百姓,鱼龙混杂。因为上次常卫的事被恶意收租了,租金高了比平时两倍不止,邹淮去找他们理论都被赶了出来。
“这件事情怪我,上次的事不该拉上你们。”乞伏颜自责道。
“怪你有用吗?这个常卫真是卑鄙,阿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祝浣溪是知道邹淮的情况的,无父无母,孤苦伶仃。
邹淮摇摇头回答道:“我暂时还未想到,我双亲早亡,一个人来到这偌大的京城,夫子怜我,不收取我分文为我传道授业解惑,我只想他日考取功名报答老师的恩情,只可惜世道不公,天理难容,如今只能另寻他处。”
“要不你上我家住吧,让我爹给你安排一个大房子,再给你谋个一官半职,你也不用这么苦读书了。”乞伏颜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我只想凭自己考取功名,万不可攀附他人,不是君子所为。”邹淮言辞拒绝道。
祝浣溪了解邹淮刚正不阿的品性,灵机一动,“阿淮,你同我回家吧,我家早就没有在朝廷当官的亲戚,只有祖母和姨娘尚在,平时我一个人清冷得很,你先住我家,等你找到合适的住处再搬出去,如何?”
在祝浣溪的花言巧语下,邹淮最终被“骗”回了家。
王老夫人本来还担心自己孙子没有玩伴会无聊,见他要带朋友回家住,高兴得不得了,又见邹淮是个温和有礼的君子模样,打从心底乐。
虞雪君命人把东院里最好的客房打扫出来,让邹淮住了进去。
“邹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便是。”虞雪君走之前说道。
“多谢虞夫人,实在是麻烦你了。”
“阿淮,你客气什么,以后这儿就是你家,咱们就是亲兄弟,我住西边的院子里,你有事就来找我。”祝浣溪把长臂一伸揽住邹淮的肩,“没事也可以来找我。”
祝浣溪最近又长高了不少,长手长脚,仿若修竹,站在那里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相比于祝浣溪的明媚俊朗,邹淮就显得比较弱不禁风,倒真正是个秀气的书生。
邹淮住进祝府以后,祝浣溪多了很多乐趣,每日邹淮在庭院里看书,他就在旁边舞剑,把以前在西北学来的武艺都捡回来。
“阿淮,看我一剑。”
祝浣溪玩到兴起故意把剑朝邹淮刺去,距离还有二十厘米的时候,又把剑锋偏转到一边。
小翠端着盘子刚好路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得当成把盘子里的碗摔成碎片,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祝浣溪急急收回剑,却闻见一股难闻的味道四散开来。
“唔,好苦的气味,你端的这是什么?”祝浣溪捂着鼻子皱眉问道。
“回少爷,这是给虞夫人准备的汤药。”小翠回答道。
“哦,她”祝浣溪本来想问她怎么了,话到嘴边却止住了,“那你重新煮吧。”
小翠只好回去重新煎药。
“浣溪,虞夫人怎么了?”
邹淮见这边的动静,放下书走上前问道。
“不知道,她怎样都与我无关。”祝浣溪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邹淮知道他们关系不和,不再多言。
入夜,四下寂静,祝浣溪从邹淮房里出来,准备回房间睡觉,路过账房,看到房门大开,里面烛火通明。
他轻轻走了进去,见虞雪君正趴在案桌上,双眼紧闭,应当是睡着了。
旁边还有一个碗,祝浣溪端起碗闻了闻,是白天那个味,他没猜错的话是治风寒的。
虞雪君近日里连夜操劳,白天也基本不见人影,偶尔见到也只是匆匆一面。此时正值初春,晚上的气温比较低,连祝浣溪这种不怕冷的人也打了个哆嗦。
怪不得感冒,趴这儿睡觉,祝浣溪心想,转身便潇洒离开了,顺便好心带上了门。
几分钟后,祝浣溪推开门走进来,纠结了很久,圈住虞雪君的膝弯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抱回了虞雪君房间。
原本打算将人放在床上就走,纠结之下到底没忍心,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那就再盖个被子吧,祝浣溪心想。
虞雪君似乎睡得很沉,祝浣溪轻轻俯身下去拉起一旁的被子,贴得近了,虞雪君身上一股淡淡的腊梅幽香充满着他的鼻腔,均匀而缓慢的呼吸扫过他的脸颊,他一下了呆住了,脸情不自禁红了一大片,差点忘记了呼吸。
而身下的人毫无察觉,还不自觉地翻了个身。
脸颊萦绕的热气源也随之散去,祝浣溪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把被子拉上来的时候,虞雪君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感冒了的原因,虞雪君并没有完全清醒,眼神里没有白日的坚定和淡漠,取而代之的是水雾朦胧,看起来温柔又无辜。
祝浣溪也没料到她会这时候醒来,四目两对之间,一时忘了移开,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迅速起身。
“你睡着了,我怕你着凉把你送回来了,你不用谢我,我心好。”
祝浣溪感觉自己的心漏了几拍,说完逃似的离开了。
留下床上一脸懵的虞雪君。
当天晚上,祝浣溪浅浅失眠了一下,满脑子都在想:我犯什么贱啊,明明知道她讨厌我,还去管人家,反正她都已经吃过药了,能有什么事,我干嘛还多此一举,我真是贱!
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席卷而来的困意淹没了。
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爹和他娘正在大声吵架,在他西北的那个小家里。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祝行珏,你怎么能这样做,新婚之夜置你的妻子于不顾,你知道她会饱受多少非议吗?”
“可我的心里只有你,皇命难违啊,即使娶了她,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我不想让你伤心。”
“你这样做只会同时伤了两个人的心,你让我以后怎么心安理得和你在一起。”
在他们吵完架后,他的娘亲便带着他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