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角飞扬
行人匆匆忙忙地赶着路,路过伊卡咖啡,不自觉被吸引了目光。
两个奇怪的人正坐在靠窗户边的座位上。
其中一个头顶着荧光橘色的爆炸头,惹人醒目。她身着着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鋁人”两个字。一副巨大的墨镜架在鼻梁上,烈焰红唇中叼着一根电子烟,一脸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橘色爆炸头的对面,坐着一个粉色的爆炸头,黑框的眼镜下是厚重的连巴胡,身着的白色t恤上,印着“镧人”两个字。他剥开一颗开心果,抛向天空,仰起头,张开嘴,想要接住。只见开心果掉进了如罗布泊一般的胡子里,消失得不见踪影。
橘色爆炸头拿下电子烟,歪着头,一脸冷峻地对着粉色爆炸头说:“我们是有任务的,你严肃一点。”
粉色爆炸头撇了撇嘴,表情有些无奈,“诶,都三点半了,目标怎么还没出现,莫不是睡午觉睡过头了。”说着又剥了一颗开心果,递给橘色爆炸头,“任务时间还很长,来,补充点能量。”
橘色爆炸头嫌弃的看了一眼,坐直了身子说,“我不饿。从你的视线看,老爷怎么样了?”
粉色爆炸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后方,视线又回到了开心果上,“他一直坐在那里,闭着眼一动不动,快一个小时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不一会儿,张旭之端着一些点心走到他们身旁,热情的打着招呼:“左老师,白老师,欢迎光临伊卡咖啡。”
两个人突然后退,目光变得犀利,有些讶异的看着张旭之:“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张旭之神秘的笑着,把点心从餐盘里拿出来,“第一次见到两位老师,就发现与众不同,气质非凡。”
两人相视一眼,站了起来,连忙说着:“少爷好。”
“两位老师别客气,请坐请坐,我爷爷待会儿还有什么安排吗?”他把点心放在桌子上,有些严肃地看了他们一眼。
“老爷六点钟有一个饭局,我们四点左右要走。”
申麟儿家里
申麟儿站在奶奶的卧室门边,焦急地问着:“奶奶,你不是让我帮你去问吗?他爷爷答应见面了,你为什么又不愿意去了呢。”
“午睡时间到了。”奶奶冷静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奶奶,你怎么还有心思睡午觉,张爷爷约了你下午2点在伊卡咖啡见面。”
“我们老年人不比你年轻人,每天午睡少不了。”
申麟儿皱着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走到了客厅,拿起了电话,打给张旭之。
传来张旭之有些急切的声音,“喂,你们过来了吗?”
申麟儿撇了撇嘴,“还没呢,我奶奶说要睡午觉。”
“我爷爷两点已经到店里了,他四点左右会走。”
“诶,怎么办呀。”申麟儿皱着眉头,踱着步,思索着,“要不,你来劝劝我奶奶吧,你长得那么像你爷爷,说不定她看见你,一下子就想通了。”
“好,但是时间不多了,我爷爷待会就要走了。”
“那我去稳住你爷爷吧。”
“ok!”
申麟儿有些激动地挂了电话,走到了奶奶卧室门边,“奶奶,我先去看看张爷爷,你睡好了,记得赶紧过来。”
奶奶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递出一件白色的t恤,透过门低声说着:“你帮我把这件衣服还给他。”接着又关上了门。
申麟儿好奇的举起t恤,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他以前送给我的衣服,说我们以后结婚的时候穿的衣服,要作为传家宝的衣服。”
申麟儿睁着眼有些疑惑:“这么重要的礼物,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先睡觉了。”
申麟儿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拿着衣服思量着,突然灵光闪现,把衣服套在身上,拿起包,往门外跑去。
伊卡咖啡
白老师低声对左老师说:“二号目标已出现。”
左老师连忙放下手中的开心果,站起身来,走到了张享庆旁边,低下身轻声说:“老爷,桂雨娆的孙女来了。”
张享庆闭着眼,没有反应。
“咳咳,老爷。”
张享庆依然没有反应。
左老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享庆突然醒了过来,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左老师贴在张享庆耳边轻声的说:“老爷,桂雨娆的孙女到门口了。”
“那桂雨娆呢?”
“还未出现。”
“你们仔细看看,她有没有躲在附近,偷偷观察我。”
“老爷,没问题。”
他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抬起头,转过身,面对着左老师,严肃地问道:“左老师,我样子如何?”
左老师认真打量着,只见张响庆穿着干净整洁的白t恤,剪下来的爆炸头布片被缝在胸前,花白的短发,喷了发胶,变得高耸而坚挺。左老师定睛握着拳,信心满满的说:“张老师,你今天很帅!”
“嗯,你回去坐吧。”
张旭之看见申麟儿出现在门口,着急地小跑出去。
“你来了!”他有些紧张的注视着她。
申麟儿也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嗯,我看见爷爷了。”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那我先进去了。”
“等等。”突然,张旭之抱住了她,有些严肃,“有什么事情给我电话,我马上回来。”
申麟儿紧绷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惊讶中是无处安放的感动,蔓延开来,她举起手,抱住了他,“我奶奶就拜托你了。”
接着拉开了他,从包里拿出了钥匙,放在他的手中。
她抬起头,紧张而期待的心情不断延烧。
两人相视着,笑了笑,放开了对方的手,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申麟儿打开咖啡店的门,气势汹汹地走到爷爷的桌子旁,急切的说着:“爷爷,对不起,来晚了!”
爷爷看着她,眼神突然愣住了。
她喘着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抬起头,只见爷爷身上的衣服上写着“莪,非妳不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写着“莪,非妳不嫁”。
她的脸唰的红了起来,猛眨了几下眼,不自觉拽紧了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咳了咳,慈祥的笑着:“以前年轻的时候,跟你奶奶有过约定,如果以后有了孩子,要把这件衣服当作传家宝,传下去。没想到,现在成真了。”
申麟儿低下头,小声的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爷爷你也会穿。”
“呵呵,也许,我也该把衣服传给旭之。”
申麟儿惊讶的睁大了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爷爷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仰起头,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的故事你应该听你奶奶说过了吧。”
“嗯。”申麟儿点了点头。
“恋爱的故事起初总是暧昧的,中间多半是甜蜜的,接着,就起风了。那个时候,我引以为豪的烫头被我爸剃了,对年幼的我,打击特别大。好比一群狗子里面的老大,突然被绝育了一样,一下子没有脸见人了,也没有脸见你奶奶。想着,等头发长长一点,再出现吧。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爸没收了我的手机和电脑,也不再给我钱。过了几天被送去了南越,白天在海边做船工,晚上在工厂做杂工,每天早出晚归,非常的辛苦。有几次想偷跑回来,都被包头抓个正着,饿了几天没吃上饭,第一次知道人生是如此的艰辛。在异国他乡,没有电话没有网没有游戏没有键盘,睁开眼就是工作,回到宿舍已经累得无法动弹。终于有一天,身体熬不住,病倒了。我爸妈过来看我,当时跪着求他们让我回去,我妈也哭了求我爸,但他没有松口,说我考不上大学就留在那里,永远别回去见他。身体好了以后,就被送到当地的寄宿学校念书,封闭的军事化管理,再然后考上了大学,终于离开了那里。”
爷爷的语气轻描淡写,申麟儿的内心却惊涛骇浪。
她皱着眉,有些心疼,“爷爷,原来你这么不容易呢。”
爷爷转过头,淡淡的笑着说:“男人嘛,没有挫折就没有成长。”顿了顿,缓缓地抬起头,眼神有些忧伤,望着申麟儿,“你奶奶后来怎么样了?”
“她,当时也不太好。”
爷爷紧张的追问着:“她怎么了?”
突然,申麟儿的手机响了起来,只见是张旭之。
她的心一下子捏紧了,担心着奶奶的情况。
“爷爷,我先接个重要的电话。”说着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的冷气呼呼的吹着,她焦急地踱着步。
“怎么样了?”
“你奶奶说想出去走走。”
“那她答应来店里了吗?”
“她没说。”
申麟儿叹了一口气。
“我爷爷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在聊天。”
“我尽量把奶奶带过来吧。”
“嗯。”
申麟儿回到了座位上。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天黑了,咖啡店里只剩下橘色爆炸头和粉色爆炸头依然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像是橱窗里的时髦模特。
两人的话题停了下来,爷爷的咖啡杯也空空如也,咖啡店里安静的只剩下轻柔的爵士乐和呼呼的冷气声。
申麟儿想起张旭之说爷爷四点左右要走的话,又紧张了起来,思量着,我一定要拖住爷爷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笑着说:“爷爷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我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好啊,你想吃什么?”
她抿了抿嘴,说道:“沸煮馄炖。”
爷爷骑上了门口的共享电动车,载着申麟儿往沸煮馄炖奔去。
橘色和粉色的爆炸头紧随其后。
申麟儿坐在车后座,一只手拽着爷爷的衣服,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给张旭之发着短信,“我们现在去沸煮馄炖。”
等着红绿灯,爷爷突然开口了,“以前,我也经常载着你奶奶,每天晚上去吃馄炖。”
红灯变成了绿灯,爷爷发动起车子,乘着风,笑中含着一丝泪光。
申麟儿有些唏嘘,把手机塞进了包缝里,看着夜色流连的光华,问道:“爷爷,你后来有找过我奶奶吗?”
车子又开到了一个红灯,爷爷淡淡的说:“等我再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了,一切都变了。大家不再玩扣扣炫舞了,开始玩一个叫撸啊撸的游戏。那个游戏里面,不再有结婚,不再有喇叭,也找不到我想找的人。我想,她当时一定很恨我不辞而别吧。”
从爷爷身上传来的忧伤气息不断向后飘散,笼罩着申麟儿,她挣扎着,想要冲破出去,“我奶奶,还一直留着跟你之间的信物。”
一行泪水从张享庆的眼角划过,滴在头盔的边缘。
红灯又变成了绿灯,电动车飞驰了起来。
不一会儿,车停在了沸煮馄炖门口。
黑夜的降临,霓虹的招牌,升腾的热气,一如往昔。
张享庆脱下了头盔,甩了甩头发,年迈的他已不再如年轻时那般轻巧,大呼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只见桂雨娆和张旭之正站在眼前。
一辆电动车擦身而过,她的裙角飞扬了起来。
桂雨娆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馄炖“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汤汁撒满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