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会变好的
风吹着细雨打在刚被烫伤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冰凉的慰藉。
白芷变得不想躲雨,因为此时的她压根儿不知道该躲去哪儿。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苍白一片,举目无所依。
孤独无助之时,一把伞忽的举过头顶,紧接着,一件大氅披了上来。
“王妃,是我说错话,你别只听一半好不好!”是肖扬有些着急的声音。
白芷不想说话,只将头往膝盖里埋了埋。
“是谷大夫要施针,他怕人打扰,所以才让我拦着。”肖扬给白芷解释一番。
即使是这样,也解不了白芷的忧愁。
肖扬见白芷不说话,他又很着急,只好将手穿过白芷的膝盖弯,将她横抱而起。
“王爷很担心你,只是他受了很重的伤,他还让我给你备好热水……”
肖扬小小的撒了个谎,王爷并没有让他备水。
他知道王爷已经到极限了,连眼瞳都是涣散的,十年来,伤的那么重的王爷他还是头一次见。更何况,即使已经濒死,他竟然还强撑着从药王谷赶回来。
这般意志,让人心惊。
白芷思绪有些飘散,她还沉浸在一种失落的情绪中,肖扬的话也只是在她耳边转了一圈,并没有过脑。
白芷的沉寂,让肖扬的心揪得难受。
他继续试图安慰白芷,“王爷还说让你沐浴完,就去陪他!他在路上就说想见你了……”
白芷没什么反应。
“他还说,等伤好了,带你去个风景秀美的地方看看……”
肖扬继续编,编了许多有的没的。
“还有啊,王爷还说曲州巫山镇的红烧肘子特别好吃,等有时间了一定带你去尝尝……”
说前面的没反应,说到这句,白芷忽然笑出了声,“肖扬啊,你还真不会编故事,王爷他不喜荤腥,怎么还会吃红烧猪肘子呢?”
她终于说话了,肖扬先是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她说,王爷现在要吃肉了。但是这不重要,还是让她心情好些最重要。
于是肖扬卯足了劲儿地想把假话圆回来,“他说想吃的,还说一定要带你去……”
“你爱吃吗?”
“爱吃!”肖扬欣喜。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吃。”白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是并不太走心。
没走多久,肖扬抱着她到了隔壁房间,热水他已经让梨花备好了,他对白芷道,“王妃娘娘今日累了,先去沐浴。”
白芷从他怀里下来,浅淡地笑笑,“好。”
肖扬借着房里的光,看了看白芷手上的烫伤,不算大,估计也不会留疤。
然后他掏出包里的瓶瓶罐罐,对白芷道,“这个是烫伤膏,这个是治跌打损伤的,沐浴完让梨花给你上药。”
他有些紧张地嘱咐,生怕遗漏了什么。
白芷强笑着点头应答,等他交代完,白芷将门一关,二人便隔绝在门的两边。
白芷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淡漠。
肖扬的笑容也没有维持多久,满心的迷茫,让他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希望王爷与王妃能好好的,永远好好的。
王爷对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若是没有王爷,他可能早就死了,或者没有任何尊严地活着。
王爷这些年来,给他找武艺高强的师父,时时将他带在身边,让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
可对肖扬来说,他除了报恩,根本找不到其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以为,若是有一天,能为王爷战死,那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直到白芷的到来,为他灰蒙蒙的世界,带来了一抹亮色。
原本为了战死而活的人,忽然有了其他的念想。
想与她一起去排队买烧窑鸡,想与她一起谈天说地,想听她说话,看她的笑容。
与她在一起的日子,连风都是轻轻柔柔的,像是干净的棉被,与美味的食物。
日子就这样忽然有了盼头,活着这件事就这样悄然变地愉快。
他知他这一生是没有资格娶妻生子的。
所以,他的愿望很朴素,他只希望,王爷与王妃能好好的,他便满足了。
但是如今看着他们二人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一种绝望又无力的情感蔓延至全身上下,令他莫名焦躁。
国师余靖正在祝融台小酌,夜里独酌向来是他最惬意的时刻,他不希望别人打扰。
但正巧此时,他瞅着楼下有人撑伞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
果不其然,又是卓泓那小子。
余靖无奈至极,心头暗骂,这娃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在摘星楼天天找来就算了,到了大明山他还能找来。
见到卓泓第一眼,余靖什么也不问,开口就赶人,“郡主不让我跟你玩,请回吧!”
卓泓一把抓住余靖的袖子,“国师!你救救我吧!”
卓泓说着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国师求你别赶我!我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余靖没有丝毫怜悯,他只觉得头痛。
奈何卓泓的缠人功夫实在炉火纯青,余靖压根拒绝不了,只好妥协。
卓泓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给余靖讲了,连他哥说的那些可以直接砍头的反贼语录,也说的清清楚楚。
倒还真给余靖听出一身冷汗。
他抿一口酒,啧啧两声,“世子殿下还真不是一般人儿!”
卓泓委屈巴巴,猛地给自己灌了口烈酒,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跟个小孩似的,“国师,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帮我哥和我姐?我要怎么才能救救他们?”
“这么多年以来,我每天都在背飒兰哥哥的文章,我以为我多背两句,就能得到飒兰哥哥的认可,就可以帮到他们的忙。可是今日我才知,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什么也做不到啊!”
卓泓的话,让余靖沉默,他没法去嘲笑他年幼无知。
孟瑛说过,谁都是从孩子过来的,践踏少年人的赤诚与勇敢,是天大的罪恶。
余靖真是说不出一句话,他该给他说,这是大势造就的立场不同,谁也改变不了吗?
又或者告诉他,哥哥姐姐的事与他无关,让他少操这份心吗?
每一句话他都说不出口。
他是大辰人,个人命运依托于国家,他即使还小,未来也总会加入这场浩浩荡荡的洪流之中。
况且他是在哥哥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哥哥姐姐就是他世界的全部,他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沉思良久,余靖才说出了他这辈子最有温度的一句话。
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