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花团锦簇
阿碧打量了一下白发人。
“我与伏牛居士是多年的邻居,几位烦请让开,这片山坳里住的都是些本分人家,几位想必是寻错了地方。”
“本分人家?姑娘袖中所藏红绸可不是本分人家该有的东西。”
“阁下白发苍苍,若是死在这红绸之下岂不是英名扫地,我劝阁下还是快些去颐养天年吧。”
“好个不知好歹的乡野泼妇,既寻不得伏牛居士就先杀了你。”
白发人手一挥,身后两人挺剑而上一左一右向阿碧攻去。
阿碧袖袍抖动了一下。
两条尾端系着铜球的红绸从她手中伸出。
她挥舞红绸向二人击去。
这红绸正是舞女们惯用之物。
尾端系着铜球就有了一丝流星锤的味道。
但这铜球却比寻常流星锤要小巧精致得多。
红绸在阿碧手中挥舞起来丝毫不像是在挥舞兵刃。
反倒像是舞女在手持彩练翩翩起舞,场面煞是好看。
白发人显是没有料到阿碧能使出这般似流星锤非流星锤的诡异兵刃。
红绸柔中带刚,你刺也不是砍也不是。
力道一旦过大反被尾端的铜球借力砸到。
同时这红绸又可用于遮挡视线将真实出招藏于其后。
一时间让那使剑的二人有些难以招架。
白发人仔细看了几十招。
“莫管红绸,只击铜球,红绸上全是虚招。”
阿碧心中一惊,这白发人绝非等闲之辈,竟看穿了她招法里的虚实。
此话一出,那使剑的两人登时出招便有序了起来。
两人各顾一个铜球还不忘两相配合,场上局面开始变得势均力敌。
江淮生和香菱虽看不到打斗场面,但也都听出此时是五五开的局面。
“石兄,阿碧姐姐若以一敌三可有危险?”
“方才阿碧姐姐出言相讥,惹得那白发人勃然大怒,我猜那白发人一定是觉得自己和一个舞女交手有失身份,既如此清高自诩想必也不会以多欺少。正如那日陆伯钧收刀换棍教训白虎儿一般,白发人是想指点两个徒弟打赢阿碧姐姐。”
“身份和面子在这些成名多年的人眼中真能比生死还重要?有时候我是真搞不懂他们这套江湖逻辑。”香菱自顾自道。
石洞天又侧耳听了几招。
“如果只是那二人出手,再过五十招必能分出胜负。”
江淮生和香菱看到石洞天言之凿凿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
看来他对这位阿碧姐姐的手段还是很自信的。
果不其然。
还没过五十招便听到外头传来两声闷响。
该是那使剑二人被击倒在地。
“好手段,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问我师承,阁下难道不应该先卸下蒙面?”
“非是老夫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实是此行须得如此。也罢,老夫来领教姑娘高招。”
白发人说罢解下腰间佩剑。
可他却并未拔剑,而是一掌将佩剑钉入地面,赤手空拳朝阿碧攻去。
阿碧观这白发人呼吸吐纳极不寻常,知他必是身怀绝技。
于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舞动红绸相迎。
这白发人出招俊秀飘逸,似乎只在掌上挟有内力。
他是在以最小的消耗完成最大威力的出击。
阿碧催动上乘功法招招紧逼之时,他竟穿梭在红绸间游刃有余。
几次还险些拿住了红绸尾端的铜球。
又拆了几十招。
阿碧一个不留神,左手的铜球果然被他出掌摘到。
白发人一旦拽住了铜球就大大限制了阿碧的出招。
原本左右两个铜球交相呼应,现在只剩下一个能继续出击。
白发人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阿碧被他的出招逼得接连后退。
又过了十几合。
白发人大喝一声,一把摘到了另一个铜球。
他旋即将两个铜球一并握在一只手中,腾出另一掌向阿碧攻去。
眼见阿碧就要被这一掌击中,她却突然翻转红绸朝白发人的脖颈绕去。
白发人铜球在手根本无惧红绸,可不料这红绸竟然挟了内力狠狠缠住了他的脖颈。
他蓦地一惊,连忙甩开铜球让红绸放松,一个纵身跃出了圈外。
白发人手抚颈前后退了两步。
“姑娘好机巧,原以为红绸上是虚招,不料此刻铜球上才是虚招,注了内力的红绸竟成了锁喉利刃。”
“阁下拽住铜球,看似限制了我出招,殊不知也限制了自己。若非阁下身手矫健,此刻我这红绸怕是又染一片红了。”
白发人心知阿碧所言非虚。
适才红绸之上所挟内力极大。
若非自己及时撒手恐怕已经身首异处。
看来不能再单单针对铜球。
眼前这个姑娘所用兵刃可虚可实,实是一件异常可怖的杀人利器。
白发人摆开架势准备再度出击。
“阁下还不使剑,莫不是怕剑招暴露了身份?”
“若用兵刃,江湖上还不笑我以大欺小。”
“前辈当真不用?”
“不用。”
“好,那合该拿你试试我这招‘花团锦簇’。”
石洞天闻听此言喃喃道:“花团锦簇?”
“这么好听的名字,石兄可知是何招?”
“我从未听闻阿碧姐姐还有这么一招。”
“今日只能听不能看真是可惜了。”
三人话音未落便听到外头又打了起来。
几十招过后,竟有一阵奇异的馨香扑鼻而来。
白发人也闻到阿碧的红绸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
但他却没有在意,想是女儿家动手之际周身香料在内力催动下挥发所致。
阿碧这招“花团锦簇”当真是名副其实。
她挥舞着红绸就像是一片片花瓣,一团一团将白发人裹入其中。
白发人在红绸间出招闪躲,倒像是一点白色的花心。
一个白发老叟被两条舞女的红绸包裹在阵中。
江淮生三人是未曾得见。
若是目睹,一定在惊呼此招之美的同时,也会笑话这白发人有些为老不尊。
方才倒地的使剑二人见此情景也有些忍俊不禁。
一向不苟言笑的师父今日竟玩得这般花。
一把年纪倒似在和一个舞女调情戏耍。
阿碧突然收手,翻身跳出圈外强忍住笑。
“前辈,我这招‘花团锦簇’使得可还行?”
“姑娘此招可见心思之巧。但恕老夫直言,此招虽有荣华富贵之态却无甚攻击之实,再过十招老夫必可破之。”
“前辈可曾闻到身上所染香味?”
白发人闻言有些不自在,看了眼两个徒弟。
“天下奇香异毒,老夫都潦草识得,姑娘此香无甚可惧。”
“唉,此香是无甚可惧,‘花团锦簇’也确实无攻击之实,可前辈知我这‘花团锦簇’的后一招叫何名字?”
“后一招?老夫不知,烦请姑娘赐教。”
“我来告诉前辈,这‘花团锦簇’的后一招啊……名为‘野蜂飞舞’。”
众人方才就听到头顶一直隐隐有蜂鸣声。
此时这蜂鸣声越来越响。
顷刻间,蜂群就在当空集结成片。
白发人恍然大悟:“不好。”
难怪阿碧问自己是否使剑。
倘若自己持剑和红绸相搏,周身断不会沾染这股香气。
可是为时已晚。
阿碧挥舞红绸将空中的蜂群招至白发人身上。
这黑压压的野蜂竟都乖乖听从阿碧的指挥,铺天盖地般冲向了白发人。
白发人面对不计其数的山间野蜂,此刻就是使剑也无济于事。
他更不能当着阿碧的面褪去身着长衫,只能拼命挥舞袖袍来应对蜂群的围攻。
可一旦挥舞袖袍将野蜂扫落地面,蜂群受到攻击就会更加猛烈地进行报复。
不一会儿。
白发人眉宇间未曾蒙面的部分就被野蜂叮满了红肿的大包,模样甚是可怜。
马厩内的江淮生三人直乐得哈哈大笑。
“我是真服了阿碧姐姐了,还会这样新鲜的把戏。”
“这可不是把戏,得亏他唤的是山间蜜蜂,若唤的是杀人蜂,那老儿怕是已经没命。”
“唉,这么精彩的场面我们却无缘一见。”
三人言罢又笑作一团。
白发人那两个徒儿也帮着师父驱赶蜂群。
可非但没有丝毫效果还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前辈,可有兴致评价下我这招‘野蜂飞舞’?”
“好得很。”
白发人话音未落就又被野蜂给纠缠了过去。
阿碧见白发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越发放肆大笑起来。
“前辈,小女学艺不精,只学得唤蜂术未学得驱蜂术,这么多的野蜂小女也没了办法。好在往北有一条河,前辈快些过去,藏在水下躲个一时半刻。待身上香味除净,蜂群自会退去。”
白发人闻言也只能如此,便拎着两个徒儿飞一般地往北逃了。
蜂群仍旧是不依不饶,黑压压的一大片随之而去。
阿碧收起了红绸,抬手向空中摆了摆。
那只鹦鹉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她肩头。
她缓缓走到马厩前打开了门,看到除了石洞天外还绑着两个人。
江淮生和香菱终于见到了这位传奇的碧姬。
阿碧正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一身素雅还是难掩眉梢眼角间的俊俏。
经石洞天一介绍,三人就认识了。
可能都是风尘出身的缘故,三人没搭几句话就好似熟人许久未见一般。
香菱拉着阿碧的手笑道:“姐姐当真不会驱蜂术?”
阿碧嘴角微微上扬:“原是会的,不知怎地今日好像忘了。”
香菱又问:“往北当真有一条河?”
阿碧故作惊愕状:“哎呀,那条河该是在南边。”
几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香菱一想到那可怜的白发人满脸是包的样子就笑弯了腰。
就连阿碧肩头的那只鹦鹉也咯咯咯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