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左周郎
那位公子正大踏步往屋外走。
“公子莫不是去找那伙贼人灭口?”周瑜问道。
“哼,这件事不敢劳烦东莱狂歌。”公子言语中似乎有气。
“适才确是在下鲁莽,不慎让水贼走漏了神戟的消息,在下必会抓住他们给公子一个交代。锦帆贼在江东盘踞已久,若公子愿与在下同行也可做个援手。”太史慈一脸真诚道。
公子暗暗对太史慈心生敬佩。
锦帆贼在江东绿林确实势大,自己孤身前往也确实有风险。
以太史慈的身手对付锦帆贼易如反掌。
他说求自己援手,实则是在帮自己。
公子随即便停下脚步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奔至店内对着周瑜纳头便拜,拜毕呈上一张纸条。
周瑜看罢挥挥手让来人退下。
这一切被公子看在眼里,公子略微思索了一下,突然恭敬地站起身来。
“阁下可是江左周郎?”
江淮生一听连忙望向周瑜,周瑜却是笑而不答。
“来人不拜太史慈而拜阁下,在这偌大的江东,能和东莱狂歌以兄弟相称而又位居其上者,非江左周郎莫属。”
“阁下好眼力认出了周某,可周某却惭愧得紧,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江淮生和太史慈都是一惊。
这公子脸突然红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江淮生虽说在酒肆里迎来送往见过不少人,但毕竟年纪轻阅历浅。
太史慈乃是铮铮硬汉醉心武学,刚才更是没有多留心。
倒是这江左第一风流的周瑜见惯了各种风月场里慕名听他演奏的姑娘,早早就看出了端倪。
“夫人小乔与周某初相识时,也曾说过‘这天底下女子何时任由你们夺来让去’的话,周某好生钦佩,自此与夫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姑娘不方便说也无妨,周某天下武功都潦草识得,却不识得姑娘的内功,此功法极为上乘,依姑娘的身手怕是再过十年这武评榜上就无人不识了。”
饶是周瑜伶牙俐齿懂得女儿心性。
先是把她和天下闻名的小乔相比,又是夸赞她的内功。
让她女扮男装被拆穿后不再尴尬。
此时她不说自己的来历只怕就显得傲慢了。
周瑜看向姑娘,这姑娘一时之间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作答。
“哎呦,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我这酒馆就遭了罪了。”
鱼肚婆嚷嚷着跑进了酒肆正厅。
周瑜还想问姑娘话,却被鱼肚婆一通胡搅蛮缠给截住了。
又有来人给周瑜递上纸条。
周瑜看罢屏退左右,把太史慈叫到一旁。
“柴桑有军情急报,小弟先去,此处交予兄长应对。兄长与水贼打交道切记要隐藏身份,江东水路豪杰有朝一日或可为我所用。”
太史慈一拱手刚要做接令状,周瑜连忙制止。
“还有那件更重要的事……”
太史慈点了点头,用力攥了下周瑜的手腕示意他放心。
周瑜匆匆走出酒肆跨上一匹高头大马,回头看向酒肆招牌“望潮楼”三个字。
一瞬间眼神里似乎有千万种情绪,但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
繁华的富春城里。
周瑜一袭白衣一匹白马在一队兵马的簇拥下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不一会儿。
一队人马跑进了望潮楼。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给鱼肚婆递上了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
“这是酒楼的赔偿金。”
鱼肚婆轻轻掀起红绸的一角立刻喜上眉梢。
她刚想开口,又有一个小厮递上一个盖了白绸的托盘。
“这是今日的封口费。”
“敢问这白绸?”鱼肚婆看到白绸却不敢掀,低声问道。
“店家明白这红白有别就好。”
短短数语,吓得鱼肚婆颤颤巍巍脸色越发惨白。
“今日,小店只是有醉酒宾客闹……闹……事……”鱼肚婆声音越来越小。
小厮以一种不容推却的姿态双手奉上,鱼肚婆只得接过了白绸托盘。
其余小厮从门外运进来一根大梁,不一会儿工夫就将酒肆恢复如初。
江淮生看在眼里,也是战战兢兢,很显然这是军队的速度。
他自小就听闻江左周郎的大名。
彼时周瑜在孙策身旁,人们多描绘小霸王孙策的骁勇无敌。
说起周瑜总是绕不开他的风流才情。
如今看来,这么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若无霹雳手段也治不得三军。
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史慈。
更是觉得今天一下子遇到了两个神仙级别的人物,觉得特别不真实。
还有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适才听周瑜那么一说,看来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江淮生偷偷瞥向那姑娘,却发现那姑娘刚好也在看自己,又白白被瞪了一眼。
你们这群神仙打架好死不死怎地把香菱给带了进去。
想到这儿,江淮生低头叹了口气。
“小兄弟不必焦躁,非是我等对香菱姑娘不上心,在此等待探子回报才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太史慈看出了江淮生心头所想。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江淮生。”江淮生恭恭敬敬答道。
“江淮生……生于……江淮……”太史慈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
“大侠放心,小的发誓不会透露您的身份。”
江淮生看太史慈不言语赶紧接了一句。
“你倒是机灵。”太史慈笑道。
江淮生摸了摸后脑勺也跟着笑了起来。
“香菱姑娘被水贼欺负的时候,我看你拼死相救,很勇敢啊。”
“嘿嘿,大侠见笑了,小的不会什么拳脚,所以……”
“你既知我的身份,就当知在这江东武林我不能轻易出手。”
“小的知道,您有官身,不同于一般江湖人士。”
“所以营救香菱姑娘还得靠你自己。”太史慈言罢摆出了一副冷漠的神情。
此语一出不仅江淮生没料到,一旁的那位姑娘也是没料到。
太史慈当年与孙策午时立竿为约,两人生死不相负。
自此天下人皆知太史慈言出如山最重信义。
此时面对一个酒肆伙计,怎么突然间改了口?
“我若不随你去的话你要怎样?”太史慈看都不看江淮生,口气依旧冷漠。
江淮生早已见惯了人情冷暖,一瞬间反而镇静了。
“大侠有大侠的救法,小虾米总也有小虾米的救法。”
太史慈大吃一惊。
他没料到眼前这个伙计有胆量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一句,不卑不亢又语带讥讽。
那姑娘观察着二人的对话,看到太史慈眼神中有一丝欣喜闪过。
太史慈到底是位诚实君子,不似周瑜那么鬼神莫测。
姑娘看出端倪,在一旁默不作声。
太史慈突然一掌拍断了椅子扶手,面容冷漠得可怕。
此时因为太史慈内力太过精深的缘故,四周的桌椅板凳连带着开始微微作响。
那姑娘也不禁扶了扶怀中装画戟的匣子。
江淮生到底是不会武功,被太史慈的内力震得开始冒汗,但还是强作正色。
“大侠既有官身……不便与江湖草莽动手……有此力气何不冲着江北?如今北方战事不断……总有一天江东也不能独善其身……大侠的力气……对着小的实在有些浪费。”
江淮生在太史慈内力的震慑下勉勉强强说完,却让太史慈惊得泄了力道。
太史慈神情激动地看向面色惨白的江淮生。
他万万料想不到江淮生能在重压之下说出此番有见地的话。
如果说上一句嘲讽是浸淫酒肆多年习得的嘴上功夫,那这一句可当真是来自娘胎的胆魄和对于时局的独到见解。
看来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不会让他失望。
太史慈运内息抑制住自己一时翻江倒海的情绪。
“看不出还有点见识,可光有嘴上功夫救不了香菱姑娘,今晚子时来后山找我,教你两招足以对付水贼罢了。”
太史慈言罢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酒肆里。
“啊?”
江淮生环顾四周寻不见了太史慈,又恢复了伙计的油腔滑调。
“姑姑说夜里不让我去后山,后山上有古怪。”
“蠢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能得太史慈指点几招够你横行江淮了。”那姑娘道。
江淮生定了定神,琢磨了下适才发生的一切。
朝着太史慈和周瑜待过的二楼雅座拜了三拜。
“小的替香菱谢过先生。”
富春城到底是个鼎盛繁华之所,不出半日望潮楼里又是座无虚席。
江淮生依旧跑前跑后张罗着客人们住店。
只是每当想起香菱还不知所终,就心事重重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看到偏厅墙上挂着一把剑,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一幕。
那时也是说书人来讲月旦评,香菱偷偷跑出来躲在一旁偷听。
月旦评讲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
只记得香菱似乎比说书人还紧张,大眼睛里写满了对江湖快意恩仇的向往。
月旦评结束,香菱仍意犹未尽,突然拔出墙上那把剑指向了江淮生。
“会不会使?”
江淮生吓了一跳,缓缓拨开剑尖。
“我一个伙计哪会这个。”言罢便继续清扫起了酒肆。
香菱看向江淮生弯着腰的背影撅起了嘴:“想你也不会。”
只好闷闷不乐地把剑收了回去。
小女生爱大侠天经地义,而我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