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朽木
郑嬷嬷微微点头。
陆竹溪便依次展示了行大礼、平辈行礼、还礼等，做得有模有样的。
陆老太太在一边笑道：“我家三丫头学得很不错，之前的嬷嬷一直夸来着。”
郑嬷嬷笑了笑。
得了。主家都这么讲了，她一个外人还多说什么？
反正到时候在宫里死的又不是她。
不对，这个样子的姑娘根本走不进宫里。
陆老太太笑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们家的姑娘都学的。不是我自己夸我自己家，我家的姑娘们确实好。”
郑嬷嬷就是微笑。
怎么？
还夸上瘾了？
怪不得秦国公府乱七八糟的呢，原来根源就在陆老太太这儿。
比起真正世家大族的老封君，陆老太太的见识太少了。
见多才能识广。
这人呐，见识的少，心胸就窄，眼界更不宽，做出了的决定也就没有那么长远。
须知大家族的最高长辈可就是一家的定海神针呐。
陆老太太夸了好几句，看郑嬷嬷都拢着手了，就道：“郑嬷嬷，这里就交给你了。”
郑嬷嬷笑着欠身。
陆老太太便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拍了拍郑嬷嬷的手：“我家姑娘们若有不妥的地方，随便责罚。”
郑嬷嬷客套了一下。
她现在也不想去罚了。
这个东家显然不是拎得清的。
郑嬷嬷说好了就教这一阵子，反正她把这一阵子混过去也就算了。
她看了陆竹溪一眼：“之前学过？”
这会子，陆竹溪的胆子越发大了，道：“之前跟着学过的。学的就是皮毛，不敢在郑嬷嬷跟前班门弄斧。”
大姑娘选秀不成后，秦国公府就请了人来教陆竹湘和陆竹溪了。
虽然上次选秀，陆竹溪也没去成，但好好学了三年，底子在那，肯定比这帮啥都不会的姑娘们好。
郑嬷嬷继续往下教了，道：“那你说说宫廷礼仪和寻常人家礼仪有什么区别。”
虽然就这一阵子，最简单的，她还是提点一下。
免得其他人家觉得她教出来的人就这个德行。
陆竹溪一愣。
这个问题她真没想过。
郑嬷嬷看着众人，道：“宫里规矩大过天。你在家里不守规矩，最多是被责罚，总不至于要了你的性命。但在宫里如果坏了规矩，搞不好是会没命的，甚至会连累家里人。”
宫里的日子哪有那么畅快。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进宫当嫔妃的，也不是人人都有那富贵的命。
嫔妃哪怕位份再低，外头听起来是好听的，皇帝的女人嘛！
但实际上，没宠嫔妃的日子过得可能还不如体面的宫女。
但这些事，是一心向往宫廷泼天富贵生活的年轻姑娘们，想象不到的。
郑嬷嬷说归说，但那些姑娘们不会往心里去。
其实，每一届秀女里就那么一两个会冒出头来。
绝大多数都湮灭在深宫里，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陆竹溪很自然地接话：“郑嬷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在宫里严守宫规。”
郑嬷嬷看着不知凶险的她，不再说什么了。
又算她白说了。
在宫里不是守规矩就行的。
很多时候，规矩就是拿捏人的手段而已。
还有的时候，高位者就是不守规矩，去折腾人。
她们在上，骂了就骂了，打了就打了，杀了就杀了，下头的人还能怎么办？
事后随便扯个理由，不也就过去了。
道理就站在强者那一边。
弱者的温顺乖巧毫无用处。
除了谨言慎行，还要想方设法爬到高的地方。
站得越高，越能护得住自己。
不然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见郑嬷嬷不吭声，陆竹溪越发得意。
她笑道：“郑嬷嬷，最简单的这些我都是学过的。能不能再往上学一学？”
说到这里，陆竹溪看了一眼陆竹玉。
虽然她极力克制，但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一丝的得意。
陆竹玉按捺不住：“郑嬷嬷是教我们大家的。我们这儿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学过的，你一个学了几年的人跟我们相比，本来就不公平。你怎么好意思让郑嬷嬷教你深的，教我们浅的呢？”
陆竹溪笑道：“选秀，大家不都一起去吗？也没说谁学多了不能去。还是你怕不会，早早地被筛下来呀？”
陆竹玉立即道：“郑嬷嬷在这，可以评评这个理。究竟是你有道理，还是我有道理？本来吧，请郑嬷嬷来是大家一起学的，你倒好，竟然想开小灶！时间就那么多，教了你，我们怎么办？”
立即就有别的姑娘附和。
“就是。我们都要学的。”
“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就不管我们大家了。”
“对啊！我们也要学的，不是说了吗？大家都有机会。”
到底是隔房的姑娘们，说了几句，看着郑嬷嬷拉下脸，赶紧就缩了头，不多说了。
郑嬷嬷瞧见了，在心里摇摇头。
这就是真正的世家姑娘和突然富贵人家的姑娘区别了。
世家大族的姑娘们金贵，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都是扯着温文尔雅的表面旗子。
而这种突然富贵的人家就不一样了。
一下子比原来好很多，整个人都膨胀起来，眼睛一下子往上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于是就咋咋呼呼的。
生怕人家看不起她们似的。
这种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往往脾气比本事大。
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
自家姐妹，当着那么多的人面，不可以闹成这个样子。
郑嬷嬷呵斥了几人：“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姑娘们才悻悻的闭了嘴。
陆竹溪笑容讪讪的：“郑嬷嬷，让你见笑了。我们大家都是想好好学的，平时关系挺好的。”
郑嬷嬷笑笑，没说话。
关系好？
呵呵，人前没有多好，就更别提人后了。
她们不互相挤兑、坑害对方就不错了。
但郑嬷嬷不想费唇舌，笑笑没有说话。
她的态度比之前反而要好了。
遇上什么材质的姑娘，就教什么样材质的姑娘，不挑。
郑嬷嬷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图多三成的银两，来教这一家子姑娘了。
都是朽木，有什么好费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