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近
西暖阁与东暖阁差不多，处处彰显着天家气派。
外间是会客的，中间是书房，里头才是卧榻。
黄花梨架子上的陈设都是孙福儿叫不上名来的珍玩。
往里走的书架子上摆了不少经史子集，墙上挂的是名画，就连书桌上的字帖都是书法大家的真迹。
砚台是上佳的歙砚，笔是上好的湖笔。
而里间的陈设更是看得孙福儿眼花缭乱。
这也太好了吧。
安音喜上眉梢，道：“孙主子，奴婢就说您的大运在后头呢！能住进养心殿的主子，在宫里您是头一份的！”
孙福儿道：“应该很快就会挪到后宫里去了吧。”
安音一脸喜气：“皇上要给您名份了吗？这太好了！能从宫女晋封上来的，凤毛麟角呢！”
皇帝的嫔妃都是选秀进来的。再往前的成宗皇帝，后妃家世就更好了，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嫡女。再往前的真宗皇帝后妃家世也好，就是潞王的生母出身宫女，但真宗给她的是最低等的选侍位份。
其实皇帝宠爱一个宫女真没什么，但是宠幸完了还肯给一个名分，那就属实难得了。
宫里的宫女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孩。都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把女儿送进宫来换点银两。皇家体恤民情，把女孩子用到二十五岁，再放出宫去，允许家里将她们嫁人。
不过，因为家里不好，不少没打算嫁人的宫女，都不愿意出去，宁可留在宫里继续熬资历，当姑姑嬷嬷的。
前头多少年，攀龙附凤的宫女都没有好下场。反而是安心伺候主子们的，随着主子们的地位水涨船高，她们当宫女的地位也跟着日益隆重。所以大多数宫女们都歇了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小心思，安心帮衬着主子。
安音也是这个心思，虽然她的主子归根结底是皇帝，但如果孙福儿能得皇帝青睐，她肯定是要多多捧着的。
主子得脸，底下当差的走路会带风，出去办事也十分容易。
孙福儿道：“这都哪跟哪儿啊！先过节再说。”
这么多年了，她没能轻轻松松过节，难得有这样的闲暇，她索性快活几日算几日。
安音伺候了孙福儿洗漱，替她换上了新衣裳，再给孙福儿的头发上插上两支珠翠：“孙主子，这支钗子上镶嵌的是翡翠，很难得的。皇上待您可真好。”
要说皇帝关注得那么细，那是不太可能的。
大部分时候，是底下人忖度着皇帝的心思在当差。这些人都是人精，也都有眼睛，眼见着孙福儿从养心殿围房搬进了西暖阁，可不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把她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孙福儿是沾了皇帝的光。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皇帝蛮会笼络人心的，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稍微亲近一点，就足以让众人浮想联翩了。
怪不得嫔妃们总是在争谁在皇帝跟前稍微不一样一点了，就是得到这一点，就能让她们过上比旁人更好的日子。
孙福儿给自己带上一个镶嵌了宝石的金手镯：“都很漂亮。”
现在她的妆奁里有一大堆这样的首饰，但这些都是不合礼制的。宫女只能戴绒花绢花，能穿的也就是那几身衣服。她这样的服饰走出去，只怕人家还以为她是一宫主位呢。
不过，这是在皇帝的地盘上，也没人敢和她挑这个理儿。
安音道：“孙主子，您很美呢！奴婢瞧着，宫里的娘娘们没一个在容貌上比得上您的！皇上很喜欢您呢！”
人靠衣装，孙福儿穿着宫女服饰的时候，就很美；如今换上宫装，那就更衬得她这个人明艳绝伦。
孙福儿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并不认为皇帝喜欢自己。倒是觉得皇帝拿她当底下人。只不过是要她鞍前马后，才会给她的一点甜头。
和坐拥后宫三千的皇帝谈情说爱，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安音道：“孙主子，您待会儿想吃点什么？奴婢记得您提过想吃鸡汤炖肉圆豆腐，冬笋豆腐干杂酱。”
孙福儿笑道：“想吃两口新鲜的绿叶菜。”
冬天的御膳房鸡鸭鱼肉很寻常，萝卜、大白菜这些容易储存的蔬菜也是够用的，但新鲜的绿叶蔬菜比较少见。
安音笑道：“孙主子，这好办。奴婢这就去吩咐。”
孙福儿微微一笑。
原来安音喊她孙姑娘，如今她可是一口一个孙主子。
宫里头人人都是那么势利，那么虚伪。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几天，孙福儿可以过得很舒坦。
不多时，午膳就端上来了，四个热锅子。一个是鸡汤炖肉圆豆腐、一个是冬笋炖火腿、一个是羊汤、还有一个是鳜鱼锅子。另有四样炒菜，一个是木耳辣椒炒肉片、一个是冬笋豆腐干杂酱、一个是炒肚丝、还有一样是青菜炒香菇。点心也有四样，有红枣米糕、虾馅饺子、灌汤包、赤豆元宵。
孙福儿看着那碗赤豆元宵就笑了，端过来，喝了两口，笑道：“这个甜，晚膳也要一份。不，现在再送一份赤豆元宵吧！”
然后就听到皇帝的声音：“还没到正月十五，你就吃元宵？”
陈玉卷起帘子，然后皇帝就走进来。他显然是从前头过来的，还穿着朝服，但头上的善翼冠已经摘下了。
皇帝脸色不错，似乎心情尚可。
孙福儿行了礼，等皇帝叫起后，笑道：“皇上，奴婢还是小时候吃过的赤豆元宵，如今吃起来，觉得御膳房做得味道更甜，就想再吃一份。”
这碗赤豆元宵的分量不大，孙福儿三口就能吃完，还没吃过瘾呢！
皇帝道：“嗯。”
四个锅子底下都是一个小火炉，锅子里的汤汁都咕噜噜地冒着热气，看着人就有食欲。
孙福儿笑道：“奴婢有好些年没吃到热乎的饭菜了，现在能吃上几个热锅子，十分称心。”
皇帝坐下来：“有点徽菜的味道。朕记得你是徽州府人。”
孙福儿笑道：“是的。皇上好记性。”
皇帝坐下来，看了陈玉一眼。陈玉有些为难，但还是让人给皇帝上了碗筷。
这是于礼不合的。
皇帝用膳都是有规矩的，而且对安全的要求，大过满足皇帝的口腹之欲。
菜做出来，被仔细检查一番，才会被摆上桌。等所有的菜摆齐后，再由人试菜，等确认无害，菜肴才会送到皇帝跟前。如此这般后，耽误了不少功夫。夏天倒也罢了，冬天的时候，那可就真的硬生生让热菜成了温菜甚至是凉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