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重男轻女
褚昭然在妇人下跪时，人已经侧身闪到一旁，饶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生活了十几年，她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旁人对自己下跪。
她眉心紧蹙，绕开挡在自己面前两个“保镖”，站在妇人身侧，伸手想要把她扶起来。“娘子快些起来。”
“县主娘娘若是不答应先救我当家的，我坚决不起来。横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妇人身体不停扭动挣扎。她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力气大得很，别说褚昭然胳膊有伤，只能用一只手，就是两只手，也不是妇人的对手。
妇人三两下便将胳膊从褚昭然的手中挣脱出来。她双膝跪地，原地换了个方向，再次正对着褚昭然。“求县主娘娘行行好。”
“你先起来。我既来此处，定是要救人的！你再拦着我，只会耽误时间！”褚昭然语气强硬了几分，说道。
“当真？”妇人闻言，眼神中顿时有了喜色。待她看到褚昭然郑重点头后，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欢喜地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念叨着，“有救了，当家的有救了。”
褚昭然见妇人站起身，她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坍塌的房屋上，她快步走上前，此时父女二人身上其他的建筑残骸都已被护卫们清理掉，两人大部分身体都露在外面，一根目测有一米多粗的方形长条木头压在他们二人身上。
褚昭然踩着碎石瓦砾小心翼翼地朝二人走去，她先走到女孩面前。
小女孩见头顶有阴影投下来，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到褚昭然后，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瓮声瓮气道：“是仙子姐姐来接我走的吗？”
褚昭然听到这话，心下一软，她温柔地帮小女孩把嘴里的头发理出来，声音柔和地说道：“乖，姐姐是来救你的。”
“真的吗？”小女孩喜出望外，可声音却十分虚弱，“可是姐姐，我好疼。”
闻言，褚昭然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微微猩红，眼眸中透着疼惜的神色，她慢慢摸了摸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乖乖，再忍忍，姐姐马上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嗯。”小女孩眼睛亮闪闪的，对着褚昭然甜甜一笑。
妇人听到褚昭然和小女孩的对话，没忍住，再次扯着嗓子哭嚎道：“县主娘娘，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就是活着也是赔钱货，您可不能先救她，得先救我当家的。”
慕云琅原本含笑看着褚昭然，这样温柔的昭昭他可是头一次见，昭昭说出“乖乖”二字时，他甚至心头一酸，羡慕起那个小丫头，恨不得自己替小丫头压在大梁下。
就在此时，他听到妇人恶毒的言论，他没忍住，开口呵斥道：“你这妇人，哪有为人父母这般说自己骨肉的？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他紧接着又说道：“她那么小，被压在木头下面已经很可怜了，你非但没有半点疼惜，反倒要不顾她的死活，执意救你丈夫，简直没有半点慈母心肠。况且，你也是女子，如何这般不把女子的性命当回事？”
慕云琅言辞犀利，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他最是不理解所谓重男轻女的想法，这儿子女儿难道不都是父母血肉吗？怎么就要分个高低了？
妇人听着慕云琅的训斥，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公子看打扮也不是寻常人，想必在家中都是奴仆伺候，没有出过半分力气吧？”
她不等慕云琅回答，接着道：“这个家全靠孩儿他爹里里外外操持着，田间地头也得靠他。没了一个小丫头，这家不会有影响，可没了他爹，这个家就散了！你让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活？”
“这……”慕云琅一时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环顾四周，到处一片狼藉、妇人叉着腰和自己理论，这家小儿正坐在地上啼哭，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翁坐在已经坍塌的西厢房台阶上，他颤颤巍巍地对着被压着的男子方向，“我的儿啊！”
褚昭然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和慕云琅一样，她对妇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是不满，可她也清楚，这种想法的根源在社会劳动力分工上。底层百姓以种田为生，男子在力量上有绝对优势，能够为家庭提供更多劳动力。
在这种背景下，就算是眼下和男子压在一起的不是妇人的女儿，而是妇人自己，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妇人也会优先选择牺牲自己，救男人的。这是无奈之举，也是为了维持生计，最好的办法。
“姐姐。”
小女孩的声音将褚昭然从唏嘘中拽了出来。褚昭然回过神，低头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眼底闪烁的光芒已经黯淡下来，她怯生生地和褚昭然道：“姐姐，救爹爹。我愿意替爹爹去死的。”
她在未必明白死亡是何意的年纪下，毅然决然说出替父亲死的话。顿时，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
褚昭然看着这样懂事的孩子，心里揪在一处，“你乖乖的，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再坚持一下，姐姐一定会把你和你爹爹一起救出来的。”
“真的吗？”
“真的。”褚昭然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把它叠了两折，垫在小女孩脸下面，“你要相信姐姐，乖，先闭上眼，再等一会儿。”
小女孩闻言乖巧地继续趴在那里，她轻轻抽了抽鼻子，惊讶道：“哇，姐姐的帕子是带香味的耶！”
褚昭然温柔道：“你若是成功坚持到姐姐救你出来，那我就送你好多带香味的帕子，好不好？”
“好！”
褚昭然安抚好小女孩，她开始专心查看木头压在她身上的情况。横梁正好砸在她的背上，这个位置不是很好，很可能已经伤到脊柱，前胸肋骨也可能在横梁巨大的压力下受到损伤。
褚昭然站起身，走到另一端男人那边仔细查看了一番，木头压在男人腰上，这个位置，伤到脊柱的可能性更大。
“你们到底要不要救人？不救人被在这里添乱了！都走！”
妇人见褚昭然四下乱看，没有半点要下令救人的意思，心急如焚的她再次撒泼起来。说话间，还要走到褚昭然身边，想把她拽走。
可没等她走到褚昭然面前，祁国公府的护卫已经将她拦下，他们像一堵墙拦在妇人面前，无论妇人朝哪边走，他们都能准确无误地挡在她前面。
见状，妇人干脆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救命啊！欺负人了！”她心下凄然，若非村子里大多数男丁都被压在房屋下，家家户户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人，不然她一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些来历不明的外地人身上。
“你吵什么？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慕云琅黑着脸，语气中带着怒意。他对这个女人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点，明明是来帮忙救人的，她不好好配合，撒泼算怎么回事？
“我……”妇人开口反驳，可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褚昭然干脆利落地打断。
“都别吵！我可能想到办法了！”褚昭然盯着压在父女二人身上，有些倾斜的横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