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初见
——请记住每一场雨日放晴的午后,那是我们初见时最美的瞬间。
那是大二的末尾了,天气一天天变得炎热。
大四的毕业晚会也被蝉鸣催着到来,顾崇被自己导员要求为学长学姐的晚会准备节目。
毕业晚会不是学校统一组织的,学校的毕业晚会时间还要再晚一周,说白了这只是学生自己提前组织的活动,却也因为各院联合而显得“声势浩大”,颇受各学院重视。
但由于是学生活动所以最后学校只给批了一个特大教室,让这种帮“野”孩子自己野着玩去。
顾崇不习惯也不喜欢闹哄哄的场合,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导员是个老教授头发都已经白了一半,没等顾崇说话就将嘴里的茶水咽下,笑呵呵开了口:“顾崇啊,你很聪明也很有天赋,老师为你感到高兴,也为你感到骄傲。可是老师教了你这么长时间,心里的担心早就胜过了一开始的高兴和骄傲”
顾崇低垂着头,没什么情绪:“老师担心什么?我很好”
导员摇摇头,声音温和像是在哄自己家里的小外孙:“不,你只是看起来很好。孩子,你总是不融入大家,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冷了饿了累了都自己抗,这不叫‘很好’”
顾崇替老教授整理好桌上一沓放乱了的乐谱,才说:“这只是我的生活方式”
老教授一时间没说话,看着他手脚麻利的整理完谱子,良久才说:“老师不干扰你的生活方式,但就当为了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子,你这个音乐系顶梁柱就答应去晚会表演一回怎么样?”
教授话说到这份上,顾崇没法在拒绝,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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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煦是美术院的宠儿,画笔一拿自有少年的一番风骨在里面。
他性格好会处事,主要苍天不长眼还给了这货一副好皮相,告白墙上他的帖子一摞叠一摞。
这样的人走到哪都是太阳,是圈子的中心也是暖人的光源。
这么一个人,他会主动提出去晚会帮忙设计板报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业晚会那天上午下了点小雨,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就又跟闹着玩似的变了脸——天晴了,或许是雨过天晴的阳光太耀眼也或许是那天难得能在酷暑中偷得一丝清凉,总之江煦记得格外清楚。
就是在那样一个焕然一新的午后,提前去教室画板报的江煦猝不及防的邂逅了一段钢琴曲。
他不懂那些婉转起伏的调子好在哪里,外行人听不出也不懂得那些藏在曲子里的技巧和方法,只凭一双耳朵和心里的共鸣判断自己是否喜欢。
江煦乍一听到那段曲子,只觉得整个人心里一空,不是那种茫然的空荡而是腾空了烦思杂绪后的空寂,让人心静。
直到江煦继续往前走,才发现声音就来自于晚会教室的隔壁。
有人在练琴。
江煦想了想,猜测这应该是提前过来准备晚会节目的。
或许真的有一种叫“冥冥注定”的东西,江煦无意间透过教室木门上的窄长玻璃窗往里看的时候,恰好看到钢琴前的少年微微瞌眼,浅笑嫣然的模样。
那是顾崇为数不多的笑容,偏偏被江煦撞见了。
江煦的心里咯噔一下,随后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符也在少年修长的十指间退场。
为了晚会效果,晚会教室特意选在背光的一面,因此顾崇在的隔壁教室也同样没有太多阳光照进。
教室的窗帘不知是之前被人拉上过还是后来被顾崇自己拉上的,显得偌大的教室更加空旷昏暗。
大约停了三分钟,顾崇十指重新拂过一排黑白琴键,像是无声的问候。那段旋律再次飘浮在楼层中,一丝不落的被顾崇尽收耳中。
江煦没再急着去设计板报,侧身倚在顾崇所在教室外的蓝色墙壁上垂眸细听。
刚开始他觉得这段曲子和缓平静,再适合不过这种夹杂着青草香和阳光气的仲夏毕业季。
当他再次偷偷看向那个端坐在钢琴前的少年时,少年坐在只透了一半光线的教室里,半边脸被光模模糊糊打了个不太清晰的轮廓,另外半边则完全隐匿在昏暗的环境中,光与暗在他身上来回交织,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被哪一边吞噬或撕裂。
恍然间,江煦从那低沉平和的曲子里听出来几分其他的意味,像是悲伤像是无奈,隐藏在婉转的调子里,稍不注意就消失不见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直到第二遍钢琴曲落幕,江煦才恍然回神。
他最后瞥了一眼教室里的人便迈开长腿去了晚会教室。
这是江煦第一次见顾崇,却也只看到了半边不太清晰的侧脸。
等到第二次再见,就是当天晚上八点三十四分,晚会的第五个节目。
顾崇坐在钢琴前,身侧不远处就是江煦设计的大片板报。
江煦坐在台下望着顾崇那张被灯光打照的脸,那张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淡漠却会在弹琴时恍若错觉般轻笑的脸,此刻正以一种无声的存在感霸占了他的眼球。
江煦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出了神。
一曲落幕,顾崇起身 ,鞠躬示意后在一片掌声中下了台。
江煦以为他会找地方坐下来,可直到视线随着对方一路走到后门门口,他才意识到顾崇根本没想留下。
江煦急急忙忙让在外边的同学给自己让出位置,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追出了后门。
顾崇腿长步子也大,江煦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
江煦小跑几步追上他,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最终收回了手,只是试着念出了一个自己从未喊出过的名字:“顾崇?”
顾崇脚步一顿,转身回过头,看清了身后的人之后皱了下眉:“有事?”
江煦走到身侧,眉眼弯弯的冲他笑了笑:“怎么不留下来看节目?”
顾崇眉心褶皱加深,不太理解这人和自己从未相识是怎么做到一上来就谈笑风生的。
他懒得多说话,迈步又要往前走。
然后身前就横出了一只手臂,很白却不晃眼,绷着根根分明的筋骨。
江煦拦住了他。
顾崇:“”
江煦也知道这很不礼貌,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很难去解释当时的动机。
就像现在,江煦想留下顾崇,很想,所以他伸手拦了。
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甚至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已经先行一步伸了出去。
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便匆忙把手臂收回去:“抱歉。”
顾崇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反正拦都拦了,江煦干脆烦人烦到底:“我叫江煦,美术系,比你大一届,可以认识一下吗?”
顾崇抬脚就走,一句话都没说。
江煦:“”
看着那人越走越远,江煦倒也没再追。
等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他也迈步离开了这栋楼。
外面天色早就黑下来了,道路旁边的路灯把整座学校照的刺目。
江煦看着一株正好生长在路灯底下的蒲公英,骤得笑了:“好冷淡啊。”
这是两人的初见,并没有多么刻骨铭心,却总是能在以后得日子里不经意间想起。
顾崇倚在江煦怀里,很好奇:“当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江煦给他翻出一段视频。
是顾崇刚入学时,校报的学姐采访他的视频。
——“你好,同学,刚来咱们学校有什么感想吗?”
——“挺好的。”
——“那你对咱们学校印象怎么样?”
——“挺好的。”
然后,顾同学就转身走了。
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冷酷背影。
江煦再看这段视频,既怀念又想笑。
小钢琴家当时真的好冷淡。
“这个采访你的学姐是我们系的,当时她在你这碰壁,回去之后气的把你所有信息都扒出来了。我是听她说起你的时候知道的。”
学姐当时说:“最怕这种长得帅还冷冰冰的人了,气都气不起来。”
“但是,现在的老婆一点都不冷淡。”
江煦凑到他跟前,重重亲了一口。
顾崇嫌弃推开他:“幼稚。”
江煦又亲了他一口。
幼稚就幼稚,反正都已经有老婆了,幼稚一点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