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在兰娘帮助顾亭匀抗洪的那段时间里,其实也发生过不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比方说兰娘着人去采买藿香，但那年藿香产量极低，能买到的都已经买了,可还是远远达不到兰娘所需要的数量。
负责采买的李二愁得不行,正打算硬着头皮去跟兰娘交差的时候,陆回找到了他。
“我能帮你找到足够多的藿香，但还要请你给我三天时间,等我找到之后便交到你手上。”
李二一顿，但认得出眼前的人是与顾家似乎也有些交集的陆太医，而陆太医时常在京城行善，开设免费医馆，施粥赠药都是他时常做的事情。
也许陆太医只是可怜那些洪水中的人罢了。
李二不知道陆回是怎么找到的藿香,他明明把整个京城几乎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足够使用的藿香，陆回难不成还有其他的法子
陆回的确也没有太多其他的法子,但他如今掌管着宫中的药材库,这里头的药材是永远不会少的，就算是宫中的人用不完，但也要堆在里头，直到烂了霉了，才会清理出去。
这便是皇家与平民的区别。
陆回擅自开了宫中药材库房的门,悄悄地运出去一批藿香，当然，他给宫中留了一部分，也是足够宫里头使用的。
李二拿了几口袋藿香，眼睛都直了，立即跪下感谢陆回,而陆回立即扶住他“不必谢我，只是希望李兄弟莫要让人顾大人与顾夫人知道这些是我弄来的。毕竟此事隐秘，我不想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二连连带头“在下都明白，只是此事实在是感激不尽，陆太医，您真是天下第一好人”
陆回微微一笑，而后眸子敛了下，又道“此次洪水凶猛，瘟疫兴许会并发，记得多提醒你们顾大人顾夫人多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做事情。”
他记得从前兰娘一忙起来就茶饭不思，本身就累，没多久身体就又会垮下去。
李二没注意到陆回语气里的停顿，立即道“是是，多谢陆太医，在下一定办到”
等李二把藿香带到洪灾之地，兰娘喜不自胜，那些藿香中了大用，而李二频繁提醒她多吃些饭，倒是也有用，若是他不提醒，兰娘的确时常忘记吃饭，在李二提醒之下多用了些饭菜，身体也多了力气。
但他们远在京城之外，不知道京城里也悄然发生了一件要紧的事情。
太医院中有一个年纪稍大但心眼极小的人，原本在太医院也属于德高望重之辈，但自从陆回来了之后便大有被皇上冷落之意，这人怀恨在心，时刻盯着陆回的动作。
陆回动了宫中药仓库一事，他很快就察觉了，火速捅到了皇上跟前，并且是当着太医院所有人的面指责陆回私自动了皇家药材库。
那几口袋的藿香，若是按照本朝律例，陆回几乎是死罪
皇上也很是生气，这等于是踩着皇家的脸面，太医院的大夫竟然敢偷盗皇家的东西，这不是放肆么
可陆回竟然丝毫不慌，他跪在地上细细解释了自己的动机。
“微臣不愿见那些灾民死于瘟疫，若是微臣一个人的命能救得了几十几百个灾民，那也算是死的所愿了。请皇上降罪。”
皇上眼神微动，也知道是自己欠缺考虑了，只知道派顾亭匀去赈灾，却没考虑过实际情况，而底下那些大臣向来都喜欢欺瞒，他对这些事情竟然一无所知。
见皇上面色缓和，那位与陆回不和的陈太医瞬间说道“皇上陆太医若是真的想救百姓，完全可以去求皇上您他这般私自动了皇家的药库，便是死罪说不准是拿那些药材卖了高价钱，贪污到自己口袋里，这谁又知道微臣以为，凡事都要按照律法章程来行，若是人人都如陆太医这般，今日你偷拿一口袋药材去救百姓，明日我偷拿一口袋药材去救百姓，那皇家的颜面何在旁人还以为是皇上不肯体恤百姓呢，好人都被陆太医做了”
皇上面色复杂，一言不发，看向陆回的时候就发现此人丝毫不惧，坦坦荡荡的。
他倒是心里有些愧疚了，半晌一挥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陆太医二十个板子但此事不宜张扬，若是外头有人知道了一个字，你们太医院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陆回本身也不是多么强健的身体，被打了二十个板子，躺在床上都下不来，等一个月过后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却又恶化了。
本身翠娥照顾他照顾得极好，可那一日他听闻顾亭匀被洪水冲走了，脸色瞬间灰白。
他早已不期待兰娘会看看自己，何况他也有了翠娥。
但如果顾亭匀出了事情，兰儿会怎么样
她必定伤心欲绝，可她现在怀着孕，她会怎么处理呢
陆回越想越心焦，忍不住咳嗽起来，思前想后赶紧爬起来给自己所认识的人写信，他四处托人去帮助找顾亭匀，可他所认识的人毕竟也少，哪里比得上顾亭匀与兰娘认识的人多呢
陆回越是急，越是咳嗽，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握笔的手都有些颤抖。
翠娥在外头看了许久，最终端着一宵夜进去，声音轻轻的。
“陆大夫，家里如今还有些银子，不如把那些银子都拿出来，咱们也帮助去找找顾大人在何处，好不好”
陆回抬眸去看翠娥，女人不算十分美丽，常年操劳使得她也有了些细纹，可她此时温柔似水，陆回心中带了愧疚，也添了许多温暖。
“好。”
他们家所有能拿得出来的银子都拿了出去，派人去帮助找顾亭匀。
兰娘他们从洪灾区往北找，陆回派的人就从北往南找，一度在没有消息的时候，陆回干脆动身自己去找，翠娥自然也跟了过去，二人也不提其他的，只一心要找到顾亭匀。
但没有想到是，他们还真的找到了，知道了顾亭匀是被一农户照料着，立即暗中布下了线索，让兰娘等人也查到了踪迹。
兰娘找到顾亭匀的那一日，陆回与翠娥就躲在那家人的院子后头，听着屋子里兰娘的哭声，翠娥握住陆回的手，低声道“陆大夫，您的手凉的很，要多添些衣裳。”
陆回“嗯”了一声，转头同翠娥一起回家去。
这一路他始终平静，到家也再未提过此事，可因为劳累加上之前受伤未好全，又病倒了一阵子，而陆回的腰也因为那顿板子留下了后遗症，怎么都养不好。
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他都疼得浑身冒冷汗，翠娥每次都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有一次深夜，他睡着睡着，又疼了起来，甚至疼到神志不清，两只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可实在是太疼了，陆回忍不住低声唤“兰儿”
翠娥惊醒，呆呆地看着陆回，一会儿，忽然就落泪了。
但她很快擦干眼泪，去找了艾草煮了一锅水，把毛巾在艾草水里浸湿，反复给陆回擦拭腰部，给他按摩，柔声地安慰他，陆回这一夜才算熬过去。
后来几十年，陆回被腰疼的毛病折磨得不轻，却从未抱怨过。
而陆家与顾家后来也有了新的渊源，那便是陆康与顾静淞结成了夫妻。
最初陆回对这门亲事持的态度也算是平淡，他尊重儿子的意愿，且顾静淞本身就是高门大户之女，他们陆家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实在是高攀了。
陆回极少与顾静淞碰面，便是见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多说什么。
可他对待顾静淞却也是极好的，陆家统共三个儿子，翠娥与前夫所生的一个，收养的康哥儿，以及翠娥与陆回一起生的一个，但三个儿媳妇里，只有顾静淞得到了最大的优待。
有时候顾静淞与陆康之间稍微闹一些矛盾，其实也是夫妻间难免的，陆回知道之后都立即把陆康叫到自己跟前训斥。
“一个大男人，何必去跟一个女孩儿家计较”
若是顾静淞瘦了，陆回当着她面不会说什么，但私下又把陆康叫到自己跟前“我瞧你媳妇似乎瘦了不少，你们在外头住着，合该你照顾好自个儿媳妇，若是照顾不好便多请几个厨子，大男子连自己的媳妇都养不好的么”
或者顾静淞偶然风寒咳嗽几声，陆回又把陆康叫到自己跟前“怎的淞姐儿病了，你倒是没病怎么回事”
数次之后，陆康目瞪口呆，叫苦不迭，也只能认栽，老老实实地听父亲教训。
陆家其他儿媳瞧见了，都以为陆家家风如此，若是与丈夫有了龃龉也哭到陆回跟前。
陆回听闻之后倒是也管，但却是把其他两个儿子叫到自己跟前痛斥一顿
“自己夫妻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好，闹到我跟前算怎么回事我一个老头子这么有空替你们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再闹干脆和离算了”
那俩儿子缩着脖子，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陆回的双标全家几乎都知道，但没人说破，只是论到这其中缘由，大伙儿只能猜测，兴许是因为老大媳妇家世高，所以老爷子格外地看重。
但翠娥是知道的，她一向也很难过，但是每每想到兰娘那样貌美的脸庞，聪慧的心智，善良的品性，无论哪一点她的确都自愧不如。
自己与陆回本身就结识于患难，若说感情，他们之间也有，但兴许只是亲情。
她经历过两次婚姻，第一次成亲的时候她也曾经很爱她的夫君，只是后来亲眼看着夫君去世，痛彻心扉，到后来很久才慢慢地放下。
而她对陆回的感情，有敬仰，有感激，自然也有欣赏与喜欢。
但若是把陆回与她第一个夫君相比，她分不出高低，那是不同时期遇上的人，都很好，也都给过她幸福与遗憾。
翠娥年轻时候受苦，中年时候身体倒是也壮实，但老年的时候许多病症却都显示出来。
纵然陆家是医药世家，也无法阻拦的了她离世的脚步。
翠娥是在五十三岁的时候去世的，临去之前全家围在她床边都十分心疼。
甚至兰娘与顾亭匀也来了，二人都很伤感，安慰一番这才离开。
他们一走，翠娥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三个儿子都红了眼，跪在床边哭，而陆回坐在床畔握住翠娥的手。
“翠娥，再坚持坚持，我再给你用药。”
可翠娥却笑道“孩子他爹，你是个大夫，可也不是神仙，救不了我的。我这一生也算是足够了。最初嫁给阿莽，是想与他过上一辈子的，可后来他提前走了，我又遇着您，若非是您，我大概也早死在了西北。我想去找阿莽，看看他如今过得如何。孩子他爹，你要照顾孩子们”
她这一番话，让几个孩子都有些诧异
这话不是明摆着告诉爹爹，娘她喜欢的还是从前的丈夫吗
可爹爹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握住翠娥的手，给她擦泪“翠娥，是我要谢谢你”
女人苍老疲惫的面庞上一丝笑，眼睛里都是酸涩的泪。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她死之后，就去找阿莽了，当初她也是极其深爱阿莽的，可方才说出那些话时陆回眼睛里的平静刺痛了她。
大约她心里是爱阿莽的，可她更爱陆回。
而陆回心里有她，但却更爱另一个人。
翠娥走后，整个陆家都陷入悲伤。
那个始终忙忙碌碌不停歇的人，忽然消失了，所有人都不习惯，而变化最大的就是陆回。
他瞬间苍老了许多，生活也开始不规律，不是咳嗽就是起烧，眼看着步入一种异常衰老的状态，孩子们也都急了起来。
因为母亲才走，所以父亲也走，大家自然接受不了，便想尽办法希望让陆回打起精神生活。
老二夫妻又生了孩子，把孩子往陆回跟前带，那孩子的确可爱，陆回勉强逗了逗，却又疲惫地喘了起来，吓得孩子们赶紧让他休息。
老三夫妻想了又想，去外面买了好玩的蛐蛐，请了戏班子，评书人等等，可都没用，陆回嫌弃吵，每次都拧着眉头闭着眼。
最终，倒是老大媳妇淞姐儿无意中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去买了一只猫，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猫是最乖绝可爱的动物，很适合陪伴孤独的人。
那猫最初只是被放在了陆回的院子里，倒是也无声无息的，可后来混得熟悉了，胆子也大了，有一次溜到陆回的屋子里，就站在门口与陆回对视。
陆回这段时日都不好过。
自打翠娥走后，他便觉得整个人都成了一堆死灰。
他有时候会想起来许多年前的那些黑暗岁月，也会想起来遇到兰娘之后的生活，而后又想到被流放西北的日子，与翠娥在一起的生活。
从前混乱不可分割的感情，到了这把年纪却清晰了起来。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他对翠娥是有诸多亏欠的。
有时候他安慰自己，翠娥好歹底下还有那个叫阿莽的男子，等他百年之后，他去找谁呢
这世上没有陪他的人，地下也没有等他的人。
直到那一日，瞧见那只猫，温柔可爱，通身雪白，见到他还眨眨眼，那眼睛湿润清澈，当真是漂亮极了。
陆回与猫对视了一会儿，轻轻说道“你过来。”
神奇的是，那猫真的过去了，她跑到陆回跟前摇摇尾巴，过一会儿跳到了他的腿上。
此后那猫一直陪着陆回，他时常对着猫儿讲话，那猫就窝在他的膝盖上静静地听着。
有一日外头阴天，风刮得厉害，就像是要下雨一样，陆回在房中写药方子，忽然那猫儿就跑了进来，一下子就跳到桌上咬住他袖子往外拖。
陆回抬眼看了看，明白了猫的意思，便起身跟她一起往外走。
那猫飞速地往前跑，外头阴沉沉的天加上瑟瑟的秋风让人很有一种凄凉之感。
猫儿跑得很快，出了陆家，又往前跑了一段路，进到一个胡同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陆回气喘吁吁地往前走，等停下来之后瞧见眼前的人却惊住了
这胡同里的一株老槐树底下竟然坐着个人，那人是兰娘
此时兰娘岁数也大了，他听淞姐儿提过兰娘得了一种老年人常有的病，她时常迷糊忘事儿，现下几乎已经谁都不认识了，下人一个不注意她就走丢了。
陆回从未想过，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这些年她始终都在顾亭匀的照料之下，陆回也从不敢想去真的与她见面。
即便心中记挂，也告诉自己那是不必要的记挂，是她不需要的记挂。
可此时乍然见到，他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惦记她，多心疼她。
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五官依旧是动人的，皮肤有了细纹可依旧白净，她安静地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几片树叶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回走过去，眼睛都有些潮湿。
他不知道兰娘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只是感觉到心疼得厉害。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兰娘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神平静温柔，带了些欢喜，听到陆回的问话她也仔细思考了下，答道“我在等我的匀哥呢，他在这院子里头读书，我们都几个月未曾见过他了，我来看看他。”
她指指身后高高的院墙，笑着说。
那身姿虽然是上了年纪的人，可神态与眸色却分明是个小女孩，带着期盼与不好意思。
陆回在旁边也坐了下来，细细地问“你的匀哥你很喜欢她吗”
兰娘顿了下，脸有些红了，却使劲地点头，小声地说“当然了我最喜欢他了匀哥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陆回看着她“那他哪里好呢”
明明，我也曾经试着对你好，把所有一切能做的都做了，可我还是错失了机会。
兰娘认真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总之他是一个大好人”
她说完又低头去玩树叶，把相同的树叶摆在一起，陆回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小猫就在他们两人的脚边走来走去。
兰娘忽然抬头问“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回怔了下，也说道“我也在等一个人。”
兰娘好奇地说“那你在等谁”
“我在等一个叫兰儿的人，那是我曾经的娘子。”
兰娘睁大眼睛“她跟我一个名字唉那她去哪里了呢”
陆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曾经也很幸福很好，可后来她忽然就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兰娘替他可惜“那你为何不把她留下你要告诉她，你希望她留下来的”
陆回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可是她有更想去的地方，我还可以把她留下来吗”
兰娘一时怔住了。
陆回自顾自地说道“我明知道她更想另一个地方，我做不到再强迫她留下来。但我真的放她走了，却又后悔了一辈子。我很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告诉她，留下吧，留下吧，我也不能失去你。失去你的那些年，我如同行尸走肉，越到年纪大的时候，越是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我们在一起八年，不是八天，难不成你也忘记了吗”
兰娘紧张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乱晃，她有些难受，手里的树叶掉了一地，喃喃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
陆回眼睛发涩“这世事永远没有回头路，爱过的人失去了便是永远失去了，此生失去，死后也无法葬到一起，我唯有看着她在别人身旁生老病死，她的眼泪，笑容，我都无法触及。我甚至不敢许愿来生再遇见，因为知道我不配。”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尾带着浅浅的红。
兰娘忽然就哭了，眼睛里蓄着泪“我看着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陆回给她擦擦泪“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小姑娘，快快回到你最思念的人怀中吧。”
他走出胡同，喊了随从，让人去通知了顾府，很快便有人来把兰娘接走了。
陆回躲在街边的马车里，透过马车帘子缝隙瞧见顾亭匀那个男人匆匆地赶来，那人也很老了，却还是打横把兰娘抱在怀里，一直在心疼地自责。
“阿兰，你怎的这么傻自己跑到这里来等我你瞧瞧我，我便是匀哥，我在抱着你呢，别害怕了，好不好”
兰娘使劲搂着顾亭匀的脖子，撒娇地哭“那你往后不许那么久不回家，好不好读书再辛苦，也要一个月回去一趟，我想你，我很想你的”
那二人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他们上了顾家的马车，车飞驰出去，陆回才回过神。
那猫儿也在车里，依旧窝在他怀里，见他神伤眸子里闪着泪光，喵呜一声，算是安慰。
陆回大手微颤，轻轻摸了摸猫儿的背，声音低低的“若下辈子依旧不能拥有她，我可不可以也变成一只猫，或者一株花，日日陪在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番外就彻底完结了，争取明天完结掉，早日开四表妹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