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陈嘉良的筷子悬在半空，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有些愣住了。他的筷子还停在嘴边，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也不明白，可就这么说出来了。那些话，仿佛就像开闸放水，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嘴唇，似乎回忆刚刚说吃的话。然后，他继续吃饭，声音平和如初，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施耐德的幻觉。“楚子航的问题我们都明白，他总有一天得出事。”陈嘉良抬头对上施耐德的眼睛，手中的筷子轻轻戳着盘中的土豆泥，就像是在敲打施耐德的心。
“还是说，他现在已经出事了。”他加重了语气，让施耐德无法忽视他的话。
施耐德不再说话，他起身离开阁楼，脚步沉重。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向陈嘉良投掷了一把刀。那把刀，是普罗米修斯送给陈嘉良的蝴蝶刀，精致而锐利，仿佛能切割开一切所见之物。
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停留在陈嘉良的面前，刀尖距离陈嘉良眼睛已经很近了。陈嘉良却没有丝毫惊慌，他笑眯眯地看着施耐德。
用力过猛让施耐德急促地咳嗽了起来，但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那把刀在陈嘉良的面前。
陈嘉良看着那把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伸出手，把刀收到怀里。这东西还是自己交上去的呢，他们本来并没有没收陈嘉良武器的想法。针槽里的液体依旧存在，他们连检查的想法都没有。
他低头继续吃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梦境。他最近做梦有些多了。
楚子航躺在学院的加护病房，他白天就已经醒了，夏弥救了他，也告诉了他事情的过程，校长带着他做了一次换血。
身体的虚弱感让他十分不适，他孤身一人躺在病房，看着窗外的月光，光很暗淡，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他攥着拳，努力想要起身。
教堂的阁楼上，守夜人依旧是那副老牛仔的打扮，“就是在那里，楚子航遭遇了北欧神话中阿瑟神族的领袖奥丁，而他还误以为自己在高架路上，是幻觉？”
“不太可能？他的父亲可不是一位普通混血种。”昂热不再说了，他盯着这位副校长的眼睛，任由手中的雪茄燃烧。
守夜人真讨厌这种感觉，卡塞尔的三好学生竟然和这种东西搭上边了。“所以陈嘉良是从楚子航这里得到尼伯龙根的消息的，然后他遮掩了楚子航在此事所扮演的角色，他竟然欺骗我，他告诉我是他爷爷告诉他的。”守夜人拿起一块冰块塞进嘴里，仿佛那就是陈嘉良，用力地嚼着。
“也未必，楚子航和陈嘉良当时都不会知道尼伯龙根，一个还未入学，一个在学分边缘。”
“嘿，”守夜人把冰块吐了出来，没嚼动，换一个新冰块，“我就说我的好学生不会欺骗我的。”
“是的，所以在帮陈嘉良找到大门之前，我需要老朋友帮我一个忙。”昂热给自己续上酒，愣了一下，他看到了自己藏进酒窖的那瓶罗曼尼康帝。
“我突然想起来……陈嘉良，对，陈嘉良来到卡塞尔我还没去看过他呢，你知道，我们师生情谊十分深厚。”守夜人站起身子，整理一下衣服，摇摇晃晃要向外走。
一只手横在了他的胸前，“能否找一个专业一些的借口。”
守夜人缩回了沙发，“好吧好吧，什么事。”
“他们打算让我卸任。”昂热的手放在裤腿上，无节奏地敲动。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如同重磅炸弹，炸得人心惊肉跳。
“因为陈嘉良和楚子航？！哦，也是，把危险血统引进学院是一个重大失误。”守夜人再次站了起来，“那么从现在开始，副校长会是暂时的卡塞尔老大。”
陈嘉良再次回到了那片黑暗之中，仿佛这是他的梦境，只要他入睡，这里便是他的归宿。他已逐渐熟悉这里的景象，那些照片发出的光亮，如同无尽的星辰，点缀在这黑暗的夜空。
这次，他离通道更近了一些，就像是在乘坐公交车，一站一站地向前，那些照片离他的距离，让他只能看到那些色彩，却无法触及。
这时，一扇门被打开了，仿佛是有人来了。陈嘉良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来人，起身与对方拥抱。“我以为你会永远待在你的小阁楼。”
拥抱之后，守夜人拍了拍陈嘉良的肩膀，“见到你精神正常的样子真不错。”他坐到了那把唯一的椅子上，椅子质量不错，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我们已经知道了楚子航进入尼伯龙根的事情，很快校董会也会知道这件事，你遮掩不住了。”
“我已经遮掩了很多时间了。”陈嘉良早就明白了会有这么一天，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更好奇中土家族那边的态度，他们竟然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当初路明非你们都争取了，没道理对楚子航视而不见。”守夜人手摩挲着下巴，浓密的胡子跟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得刮下胡子了。
陈嘉良笑了，“他们乐见其成。他们称我为最好用的刀，你知道哪种刀是政治家所喜爱的吗？”
守夜人皱了皱眉，他明白陈嘉良的意思，刚猛而锋利的刀，因为它，易折。他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严肃起来，“我会处理好楚子航的事情，你就待在这里吧，就当做休息几天。”
“那你们倒是给我搬张床啊。”陈嘉良坐在椅子上睡觉，腰疼得厉害。他年纪大了，加上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这样的椅子让他觉得辛酸。
守夜人下了楼，昂热在等着他。
“你怎么不上去？”
“你也知道，是我把他送进去的。”守夜人轻声说，“他怎么说？”“很配合喽，我上去的时候还在睡觉呢，真是个乖宝宝。”
昂热笑了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