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章 三个凶卦
清歌和祁风的这个吻，让她感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次，她是清醒且正常的，没有螭虎兽爪的毒意驱使，也没有被迫动弹不得。
她甚至因着这份从未有过的甜蜜，抛却了心网织就间的那些细小疙瘩。
时光真美好。
他们下榻的客栈坐落于渝州城内最繁华的大街旁，清歌闲闲地支起手肘靠在二楼窗台上，托着腮看着沿街熙来攘往的人群，脸上洒落着夕阳的余晖。
额前的红玉宝石在柔光中流光溢彩，一抹红痕转瞬即逝。
祁风嘱咐了一句“乖乖在客栈等我”之后，就动身前往李家宅子探险去了。
走之前，清歌恋恋不舍，
“师兄你走之后，还不知何时能回，房费怎么付呐？”
祁风微笑，把储物袋留给了她，说了句：“里面什么都有”。
清歌心里美滋滋的。
正当她心情美丽地在“天子一号房”的窗边欣赏日落时，一阵铜点点子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远处街角，一张白布大旗，上面龙飞凤舞地画着两个黑墨大字。
“算卦”。
清歌直起背，拿上师兄的储物袋转身就出了门。
房门外有三三两两的人影走过，楼下大堂也是人来人往的喧哗声。
“客官您这边请，天字二号房在这边。”
店小二带着客人经过天字一号房时，未作停留，径直往走廊尽头而去。
“请问店家，在下有一疑惑。这天字二号房为何不在一号房旁边，反而在走廊末尾处呢。”
“不瞒您说，咱这号这名儿都是随意起的，今儿客人多，只剩这一间房了，您还请多担待担待。”
清歌出得房门，背后传来住客与小二间的对话，她隐约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没放在心上，只一心想去找那摆摊的算命先生。
一路左挪右闪，她来到卦摊前。
一个白面长须的老者坐在挂摊前，时不时敲两下点子，手里拿了本纸页泛黄的书三不五时地翻两下。
面前光影一暗，有生意上门了。
“姑娘算卦？”
“是。怎么个算法？”
“姑娘是否有所求？有所惑？”
“嗯……”
清歌心想，魔修作乱的事也是所惑，找到始作俑者也是所求了，便道，
“有。怎么个解法？”
“姑娘不要着急，让老朽先起一卦，看看卦象上怎么说。”
清歌看着眼前老者把几枚铜钱币扔过来扔过去，然后掐了会指节，约莫过了好一会儿，才捋着长长的胡子沉吟道，
“姑娘所求这一挂，乃是个凶兆啊。”
“蹇卦，门前有陷之象，背明向暗之意。”
“姑娘求的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小心谨慎，切莫恣意妄为啊。”
清歌耳听卜卦的老者如此言语，心中顿时一紧。
师兄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祁风此刻就着白昼最后一抹光线，熟门熟路地潜到了水底。
水中的尸体已被清理完，水底都是泥泞的稀泥糊糊。
他飘在黑泥糊上，闭着眼，用神识感受着水流的气息方向。
不消片刻，睁开眼，转过身往潭底一角掠去。
他在水中视线不受阻碍，在一处石缝间发现了细小的水泡泡。
两手拔开周围淤泥，他一点一点将石块挪开，一个极窄的黢黑洞口显露在眼前。
他堪堪挤进去，空间有限，只能慢慢往前挪着，不时地用双手扒开两侧的淤泥，让甬道顺畅一点。
祁风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体力活，抛开气息不论，仅是甬道内的压抑和逼仄都能让人精神绷成一条满弓的弦。
甬道弯曲，时而宽敞点可以飘着向前，时而需要手脚并用地挤过去。
他发现这洞是斜向着下走的，走了半日光景，空间才渐渐宽敞起来。
祁风像一条游鱼般，在空阔的水域中向前穿梭，皮肤感到身旁的水流强劲了起来。
因着水势变化，祁风感到上方的空间慢慢增大，他拂了拂，脑袋轻轻露出水面。
果然，这里也是一条地下暗河。
天边最后一抹暮色消失之前，清歌又跟老者算了一卦。
老者问，“这回有何求？”
因为惦念师兄，她不知如何说好，便只道，“问姻缘”。
对方问生辰，清歌无父无母，不知自己生辰，便说，还是像刚才那样算吧。
片刻后。
“姤卦，风云际会之象 聚散随缘之意。”老者叹了口气。
也不是个吉兆。
清歌眉头蹙起来，有点心烦意乱。
瞥见旁边的签筒，便说再抽个签。
老者微笑，没有拒绝，“姑娘请便。”
她沉了沉心神，心中想着师兄，摇了好一会儿签筒。
最后掉出来的一支签上写着：
命恨姻缘不到头，此生应有断弦忧，
若能高山遇流水，好景佳人共白头。
清歌：“……”。
老人家这样摆摊，生意怕是不大好吧。
她想今日自己可能不宜卜卦，便从储物袋里随意拿了些银两，付了钱，起身回了客栈。
清歌心情低落，第一次算卦，三个凶卦，这运气也是屈指可数了。
自己姻缘路坎坷也就算了，查探魔修为祸之事也崎岖险阻，不得不让她忧心忡忡啊。
客栈门前，清歌上台阶时心里还计较着刚才的卦签，一不小心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清歌姑娘！”
还未站稳，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诧，声音还很耳熟，像是刚才出门前过道上和小二对话之人。
清歌转头一看，居然是之前坊市上遇到的蓝衣公子，于是一脸讶然道：“是你？官……。”
“在下官逢卿。”官逢卿见清歌一身华美的锦衣罗裳，好端端地立在阶下，一时又惊又喜，
“姑娘安然无事真是太好了，上次驭妖谷一别，在下久候不至，还以为姑娘已遭不测。”
官逢卿不提此事，清歌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想到是自己驭妖谷爽约在先，她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劳烦官兄挂念。”
对方似是习惯了她的言简意赅，转身让开路，跟在清歌身旁，俨然忘了正准备出门的打算。
“清歌姑娘也是入住的这家客栈？”
“是啊。”
清歌举步入内，在大堂靠门的位置，随意挑了张桌子，准备用饭。
“清歌姑娘几日不见，境遇已大不同，不知当日驭妖谷是否得偿所愿，满载而归？”
官逢卿看清歌一副富家千金的穿着行事模样，心下猜想对方应该是已回到自己家，一点没有上次流落在外，身无长物的窘迫感。
清歌想到是，虽然榜告上的任务顺利完成，但第一个斩杀的妖兽犀渠的脊椎骨却毁了，着实算不得满载而归，便讪讪道，
“也没有啦。”
说着便叫过小二点了几样菜式，眼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打算，又想到自己驭妖谷中的不告而别，便想聊表一下歉意，
“官兄，用饭了吗，不若一起吧。”
官逢卿何乐不为，“清歌姑娘，一个人吗？”
“嗯…暂时算是吧。”
毕竟师兄此时也不在身边。
想到师兄，又勾起刚才三个凶卦的心绪，瞬时觉得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
不知道师兄现下如何了。
祁风湿着衣裳，不紧不慢地走在渝州界域的地下河岸边上。
这里和无极峰的地下河道很相像，但河面更宽广些，还有许多溶洞乳石，大小水道蜿蜒曲折，融汇贯通在一起，很熟悉的构造。
和无极禁地的山腹一样。
他小心地穿梭于这些迂回逶迤的地下水道中，感受着水流中的气息。
这里的地下水是没有灵力的。
有的地方河道细窄，岸边有浅滩可以行，有的地方甬道逼仄，只能凫水而过。
祁风在地下时走时游，感觉这些水道四通八达，没有尽头。
他在一处暗涌底处止住了身形，堆积的砂硕中有细小的泡沫飘出。
将水底的砂石清理开，徒手扒拉出了一个甬道，甬道被经年累月地堵塞，祁风只能边空手开道，边往里挤。
不知多了多久，他终于感到了明显的水流，沿着水流往上，感觉水温在逐渐变凉。
祁风在往地上游去。
客栈里，官逢卿见对面的清歌情绪颓唐，拿着筷子拨动着碗里的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关心道，
“清歌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吗？”
清歌心绪烦乱不已，犹豫了下，便闷闷道，
“今日运气不好，算了三个凶卦。”
“三个？”
她点点头。
“算卦，一日不两算，一事不两算。清歌姑娘一日算了三次，卦象可能并不准，不必放在心上吧。”
官逢卿安慰道。
入道之人命不可测，他对这些也将信将疑，心下觉得清歌可能是遇到江湖骗子了。
“可能那挂摊就是专门给人测凶卦，信者不疑，疑者不信，客人一见凶象，心下害怕，那算命先生便拿捏客人的这种心理，以此诓骗来人花钱消灾。”
“真的是这样吗？”清歌狐疑，“这样吧，你也去算一下，若也是个凶象，那便真的是作不得数。”
她觉得官逢卿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世道险恶。
倒不是她也希望对方测得个凶，只是她对自己的那三个凶兆耿耿于怀的很。
“好。”
虽然官逢卿不信这个，但是想着能开解清歌，便一口答应下来。
此时，天色已黑，客栈门口两边也挂上了大红灯笼，他们出得客栈，沿着月色朦胧的街道往前走。
清夜银月，灯影幢幢，路人三三两两，集市的喧嚣声落，渝州城内的大街上，青石板路泛着淡淡暖光，两人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