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听雨
入夜,漆黑。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庭院内,一座不大的小屋里隐隐显露出一位少年,他坐在窗边的床上,双手抱腿,呆滞地望向窗外听着雨声。
渐渐的,雨停了,皎月如盘,柔和的月光洒下,照射在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塘里。
此时,窗边的少年轮廓渐渐显出,他的面容柔和清秀,颇有一番书生气,不过眼睛却有些红肿。
他穿着简陋,望向窗外,他的目光似乎失去了焦距,连什么时候雨停的都不知道。
在月光的映照下,这位少年简直就像画中的一位忧郁的美少年。
他年龄不大,约莫十五、六岁。
忽然,他猛地一惊,捏了捏身上简陋的衣衫才回过神来,发现雨已经停了,身上泛着些凉意。他赶忙捞起被褥,生怕自己着凉,他生不起病。
渐渐的,他感到有些困意,知道该睡觉了,明早还要早起去药铺干活。
可是他闭上眼睛很久依然无法睡着,渐渐的,他有些烦躁。他爬起身来打开窗户,双臂环抱双腿,就像之前那样静静地看向窗外。
不知不觉雨又下了起来,外面黑黑的,街坊邻居也都熄了灯。
空洞,孤独。
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伸手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
窗外雨声嘈杂,少年的双眸逐渐失神,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方。
他的父亲名阮明华,母亲名纪妍。父亲一年前失踪了,连带着家里的那把门后的剑也消失了,不过剑鞘却留了下来。
这一年来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几月前,一位独臂的老者突然来访,只见他神色黯然,气色苍白,显然受了重伤,他告诉了母子二人阮明华过世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多说其父亲的死因。
老者临走前留下了一块玉佩,说是阮京墨父亲留给他的。
上个月,他的母亲纪妍因劳苦思极,患病在床。阮京墨到处借钱为母亲治病,就在昨日,母亲不幸离世。今日一整天都在操办母亲的丧事。忙到晚上才结束。结束后不久就下起了雨,似乎连老天爷也在为这个孩子感到悲哀。
他似乎忘了,今日是他的十六岁生日,也算是及冠之年。
阮京墨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床上,双目失神地望向窗外,眼角隐有泪痕,他安静地坐着,再也哭不出来,许是眼泪早已哭干。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以后再也没有母亲的唠唠叨叨,再也没有人管他了。
想到这,一股深深的悲哀袭来。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夜越来越深,阵阵凉意从窗口扑面而来。
“冷,好冷。”
即使身上已经裹了被褥,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冷。这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冷。他下意识地伸手抓向了床边的那个剑鞘,这是父亲留下的。
他抬眼看向那柄剑鞘,目光复杂,他想把父亲的尸骨以及那把剑身带回来。
触手摸去,粗糙的剑鞘上却是一片温热。剑鞘的品相一般,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打造的,上面有很多破损的痕迹。
阮京墨很诧异,没想到剑鞘上的暖意顺着手臂往全身传去,暖流沿着经脉骨骼涤荡全身。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剑鞘的异变,隐约的,他似乎看到了剑上隐隐冒着些许红光,散发着血腥气。随着这股气息钻入体内,他明显感觉到血液流速加快。
不过剑鞘随即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压制住了这股血腥气息。他也随之放松下来。
阮京墨环抱着这柄剑鞘,似乎没那么冷了。
他望向窗外,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好似父母在其身后抱着他一般,无比安稳。
听着雨声,渐渐的,失了神。
他幻想着怀里抱着一把绝世宝剑,在精彩的江湖里面纵横驰骋。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提着把剑。路遇不平事,问剑。
他心里装着一座江湖,他向往自由,不想一辈子束缚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他想去见见外面的山河湖泊,想去见见外面的波澜壮阔、快意江湖。
从他记事起,父亲就在镇上的学堂里面教书。以前在父亲喝完酒后,总能听到他吹牛。说他以前可是位大高手,纵横江湖。千里单骑走江湖,试问谁人不识君。
反正阮京墨是一百个不信,如若父亲真是如此,那怎会在这个小地方教书。
父亲也常常跟阮京墨讲一些江湖上的大大小小的故事,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阮京墨就爱听这些,时常拉着父亲问东问西。长年累月,心里自然就对这浩瀚的江湖世界充满向往。
父亲说过,等到他及冠之年便教他习武。虽然阮京墨看着父亲一身书生气的样子,不觉着父亲能有多厉害。但他依然期待着那一天。期待着有朝一日在江湖上大展身手,江湖处处流传着他的名号。
少年的江湖梦永远是那么纯粹。
他沉醉于自己的江湖世界,似乎短暂的摆脱了悲痛。
但这种状态很快就消失了,随着眼前恢复清明,入眼还是一片漆黑,他只觉得胸口微堵,然后深吸一口气,思绪成空。
顿时无尽的空洞袭来,似乎比先前的那阵寒风更加让人窒息。
阮京墨不禁伸手摸向了挂在脖子上那个父亲留下的玉佩。他脑海顿时浮现出一个词,温润如玉。
恍惚间,他的意识被玉佩吸了进去。
周遭黑暗的环境中,浮现出众多悬浮的小光粒,缓缓聚合,一道人影的轮廓浮现,面容逐渐清晰。
阮京墨目光呆滞,轻声喃喃道:“父亲?是你吗?”
只见那道虚幻的人影毫无回应,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小墨啊,爹没能活着回来,很对不起你们娘俩,这个玉佩里面有着一道传承,我之前答应要教你习武的,可惜你天生资质不足,如若没有造化,习武难以入品,这道传承是你老爹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搞回来的,你可要把握住了。”
“我想教给你的东西都封存在剑鞘里面。老爹我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得要你自己走。”
语毕,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张了张嘴,憋出一句:“臭小子,江湖凶险,别死了。你要是敢他娘的下来,老子在下面照样抽你。”
嘿,这可真不像是个教书先生能说出来的话。
窗外雨水哗哗地下着,他的内心和那雨声一样嘈杂。
窗外连绵雨,屋内寂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