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深宫宠妃(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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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初冬,天泽宫内便用上数量惊人的大型熏炉,红黑色的床帷垂落,露出里面渐渐醒转的青年。
柯伊发现自己陷在厚厚的被子里,手边脚边都放着两只暖手炉,温度刚刚好,微微烫手。
寻常人早就捂出了一身汗,但他只觉得很温暖舒适。
手腕和脚踝都没有锁链子,身上很干爽,他还以为,自己会在不堪的处境中醒过来。
柯伊一边掀开被子,一边和33吐槽:我昨天做了个噩梦,梦见天上掉针雨了,把我扎的够呛。
好不容易想主动说出真相,结果一个两个都不信他。
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么。
感叹完,他起身,却蓦地愣住了。
腿,为什么不听他的使唤?
尽管用尽全身也只能微微抬起小腿,他不信邪,把自己转移到了床边,脚尖接触地面,站起来。
下一秒,他啪的摔倒在地。
我的腿怎么又用不了了,你压制不住我的寒毒了?他惊恐,我不会还在做噩梦吧!
这怎么和自己刚进世界的情况一模一样!
沈云清解开了一点,所以你的腿不太能动了。
柯伊怔了怔,主角受来了?可是距离楚修拔毒,还有一个月啊,等等,所以沈云清发现我身上的寒毒了?
没错,而且还知道你的寒毒,是从他的身上渡过去的。
那楚修什么反应。
33回忆了一下,整理措辞:大概是恨不得你醒来,再亲手捅他一剑,最好一剑捅死的那种。
柯伊缓了缓,从地上扶起身体,面无表情:听起来挺爽的,他那一碗板蓝根加辣椒,呛得我要怀疑人生了,33,楚修现在是不是对我有求必应。
呵。33冷笑,你就是想要他的帝位,他今天就能把自己废了,杀光那些阻拦的人,然后让你称帝。
柯伊实在站不起来,只好靠着床边,遐想了一下自己广开后宫,让楚修做男宠,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想想了,他拿的又不是争霸剧本。
你说,我要是给自己来这么一刀。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临死前求他和沈云清在一起,任务算不算完成了呀。
33一噎,过了好久才说:你这思路真是清奇,但你还是……做个人吧。
柯伊叹了一口气,戳了戳自己的膝盖,嘶了一声。
楚修之前把他一阵折腾,这样算起来,自己应该没多久能活了。
脚步声传来,他刚一抬头,对上楚修憔悴的神色,微微一怔,然后被抱了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任凭楚修做完这一切,目光触及男人手腕的白纱,顿了顿又移开,轻声道:“您都知道了。”
楚修低头,摩挲着青年冰冷的指尖,一时间脑海里掠过很多,但他只是嗯了一声。
殿内寂静,只能听到熏炉里面缓缓燃烧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阿伊,还来得及,只要……”
“陛下不用骗我,身子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柯伊抽回手,“给我银针。”
楚修轻声道:“阿伊,治病的事,我们一步步来,好不好。”
“我不治病。”
他的呼吸微微一乱。
“我的腿动不了,想必是压制的力度不够了。”他望着锦被下的双腿,一字一顿,“我得再压一遍。”
只要再用那法子,他就又能走路了。
“阿伊,你知不知道贸然压制
,已经损伤了你的身体。”楚修急道,按住青年腿边的被子,“你绝对不能再用了。”
柯伊扯了扯嘴角。
他当然知道。
为了楚修的寒毒,他翻阅古籍医,也算半个大夫,难道会不知道贸然压制,会大大损伤身体。
但这四年,寒毒每次发作起来,足以痛掉他的半条命。
压制住就不是很疼,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反正总共也活不了几年,少活一年两年又算得了什么。
掌心突然被塞进一样冰冷的物件,他凝眸,赫然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修长的手指反握住他的手,缓缓抬起,直到抵住心口的位置,他一惊,想要松手,却被牢牢的握住。
“阿伊,我知道你恨我。”楚修眸中燃起炽热的爱意和偏执,把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来,随便撒气,不要再说气话了。”
柯伊一怔,挣扎着收回了手,平静道:“陛下,我不恨您,您没把我变成晋王的样子,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他低头望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声音柔和下来,“最后的几个月,是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还是起码有尊严的死去,若是换做您,肯定也会选择后一种吧。”
“您知道的,寒毒发作疼,清理起来,应该更疼,我不想再疼了,就算您把我救回来,也活不了几年。”
楚修按住青年的肩膀,对上那双清澈坚定的双眸,险些脱口而出。
能不能为了我,治一治。
但他说不出来。
他何尝不知道拔毒的痛苦,麻沸散无用,更何况毒入骨髓,疼痛只会成倍的增加,他忍心让青年受这份苦吗?
但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做不到,他两样都做不到。
从来没有那么残忍的选择,楚修靠了过去,痛苦地把青年抱在怀里。
柯伊任由他抱着,轻轻的笑出了声,“陛下,您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威胁我的了,要么把银针给我,要么杀掉我,彻底结束我的痛苦。”
这句话,楚修说过,现在原样还给他。
楚修听出了青年话中的决绝,闭了闭眼睛,指尖用力。
是的,我已经没有能威胁你的东西了。
昨天他拥有了全部,但在两个月后,又要全部失去。
过了一会,他吻了吻青年的脸颊,声音温柔缱绻,“我让沈云清来帮你,别自己动手。”
“多谢陛下。”柯伊轻声道,困倦地闭上了眼睛,脆弱之色一闪而过。
他何尝不想活下去,但真的疼怕了。
父亲,兄长,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陛下,就当是我小小的报复吧。
……
太医院里,沈云清站在药柜前,抽开一个小抽屉,捻了捻里面的红景花,听到内侍无比恭敬地请他过去,淡淡的应了一声,推开门,院子里等了一众太医,看见他出来,赶紧拥了上去。
“沈公子,未央宫那位究竟出了什么事啊,陛下不会怪罪我们吧。”李太医顶着两个黑眼圈,急切地看着沈云清。
本来担任太医一职特别的轻松,宫中没有妃子,自然也不会有怀孕、流产和下毒这种争宠之事,先帝那会惨烈的后宫斗争,以及被牵扯进去的太医纷纷人头落地的先例。
晋王谋反,陛下虽然总是从天牢送来缺胳膊断腿半死不活的人,让他们救活了再送去天牢上刑。
最倒霉的那位,轮到他的那天,被拉去了天牢治晋王,回来后便吐到虚脱,辞了官职,听说回乡后便
该吃了素菜。
除去要治治死人,按照沈公子的方子偶然煮一煮药,这会的太医院简直是养老的好地方。
除了李太医,张太医也同样神情恍惚。
昨天他被叫去了天泽宫,陛下的衣袖上全是血,他以为又杀人了,结果看见陛下的手腕有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咬痕。
很明显是人咬的。
最关键是陛下一点震怒的迹象都没有,甚至望着那处咬痕,露出温柔哀伤的表情。
这,太见鬼了。
他哆哆嗦嗦的拿出麻沸散和天心丹,准备缝合,陛下却只是拿了一段白纱,把手腕裹了起来,然后捏碎天心丹,轻轻的敷在床上沉睡的青年颈边。
他一看,差点直呼暴殄天物。
那一点擦伤,明天就好了,陛下自己用还差不多。
沈云清走出院子,回头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太医们,淡声道:“陛下处不处置你们,在下不知,但那位若去了,陛下怕是要处置自己了。”
说完,他不顾太医们的迷茫,便随着内侍去了天泽宫。
施完针,楚修用被子盖好裸露的双腿,望着因为被点了睡穴而沉沉昏去的青年,眼底流露出极度的哀伤之色。
“还来得及吗?”他轻声道。
沈云清用帕子擦了擦手,“我拟了案子,唯一能救他的,就是把毒素集中起来,刮骨去毒。”
“会很痛吧。”
“痛不欲生,但要想救他,就无法避免,不过如果他死意已决,再好的医术,再好的药,也救不回来。”
“阿伊怎么能痛呢。”他呢喃,“该痛苦的人是我才对……”
声音低落下去,过了一会,他呼吸一顿,眼底突然涌上疯狂之色,俯下身,吻了吻青年的唇瓣,温柔道:“阿伊别怕,我有办法了。”
说完,他便豁然起身。
沈云清跟了出去,听完后蹙眉道:“南疆傀儡术,你要把他炼成傀儡?”
“不。”楚修站在殿前,寒风吹动墨发,“是我做阿伊的傀儡,以后他的痛,我来受。”他的语气兴奋起来,“不会痛了,是不是这样,他就肯治病了。”
沈云清罕有的一怔。
这个人,大概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