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离合
今天展会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关于这一块的石头曾小云可以暂时搬开，她相信关于今天充实的联动展一定会如周峰所说，不仅可以彻底洗刷掉抄袭风波带来的阴影，还能翻盘把科技行业带到新的可能性上去。
简单来说，宋柯然稳了。
“恭喜你，今天以后你可以不用吃软饭了。”
曾小云捏他的脸，顿了顿，“柯然，有件事我现在可以……”
“宋总！”
一向都礼节有度的安娜竟过来打断他们的说话，直接把手机伸到宋柯然脸前，“是医院来的电话，您和宋太太的手机都没开机……”
她神色不对，说话声音更不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
曾小云听到医院两个字，嗡地一下，像是一口钟在脑子里震耳欲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会吧……
宋柯然不明就里地皱起眉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却是第一次看到安娜小姐这个样子。
他接过电话：“喂。”
曾小云肉眼可见他的瞳孔发生剧烈地震。
应该是公公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说什么也都来不及了。
曾小云拉过他的手，压眉道：“快，第一医院。”
宋柯然怔然，抬手瞪大眼睛地看着曾小云：“……你，知道？”
曾小云抿唇，无法解释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知道。或者说……只有他这个最应该知道的当事人却比任何人都不知道。
很后来的时间里，她都无法忘记当下宋柯然的表情。
那双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无限包容的眼眸此时此刻因为她跟他隐瞒了父亲生病的事，而无法自洽地充满不解和错愕。
他无法相信她会对自己隐瞒这件事。
这该死的时间点……曾小云在心里懊恼地被封杀了解释的出口。
“柯然，我……”
他侧过脸不愿意听她的解释，只是看向周峰和后边的媒体：“不好意思各位，我有急事要先行离开，你们自便。”
说着他快步越过曾小云身边，安娜紧追其后地跟着老板离开。
曾小云站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幸好小凌及时过来扶住她，低声唤她示意在场还有一大堆人看着。
曾小云垂眸，冲所有人僵硬露笑地解释：“不好意思，家里突然有急事叫我们回去。”
周峰点点头。
她握住小凌的手腕，快步往一旁的侧门走去。
“小云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我去拿外卖的功夫……”小凌还没从刚才的突发情况里走出来，想到是自己造成的失误差点酿成大祸，想想都后怕的她一逮到机会就赶紧跟曾小云解释。
不过曾小云可没有功夫听她说这个：“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现在快点送我去第一医院。对了，我的手机呢？”
小凌立刻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这里。”
曾小云赶紧开机。
老天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跟她开这种玩笑？
就差一步。
她已经争分夺秒地让宋柯然回到宋家最骄傲的儿子的位置，就差一步她就可以让宋柯然主动去医院探望公公了！
为什么偏偏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肯给呢？？
天哪……婆婆打了八个电话给她。
曾小云看着触目惊心的未接来电，加快的脚步疯狂再加快。
小凌感觉跟上她都有些吃力，担心地说：“小云姐，您，您慢点！小心别摔了……”
此时的曾小云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怕一步晚步步都晚了。
小凌在被催促，在闯红灯的情况下最快的速度赶到第一医院。曾小云推开车门，踉跄下车。
这一路上，她打给婆婆，婆婆都没接。
一种不好的感觉悠然而上，曾小云害怕极了。
紧赶慢赶，来到公公住的病房。快要走到收费台的时候听到前边传来哭声。
曾小云蓦地站住，小心翼翼地询问收费台的护士：“1101的病人他……”
“突然心脏收缩出问题，送手术室急救，于三分钟前抢救失效，病人过世了。”
曾小云差点没站住。
小凌紧紧地扶住她：“小云姐，孩子！小心孩子！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啊……”
曾小云垂眸，看着台面上灯光斑驳的影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去世了？去世了……怎么会去世的……”
她明明记得，公公前两天还跟自己说话，还把二宝的名字交到她手里，还跟她唠家常……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走了？
曾小云深吸一口气，往前面走去。
小凌扶她到病房门口，婆婆靠墙站着捂脸啜泣，安娜轻拍她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宋柯然坐在床边出神的一言不发。
公公躺在病床上从头到脚盖着白布。
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站在一旁低着头和他们一起陷入这送走亲人失去至亲的痛苦中。
有人拍曾小云的肩，示意她让一让。
还没有看清来的人是谁，只看到三五壮汉走进来跟医生做交接，说要带尸体去做后续的处理工作。
婆婆反应强烈，趴在公公身上不允许任何人碰。安娜过去拉，宋柯然则是看着这一幕仍然陷在无法置信的迟钝中。
场面是一半凌乱一半安静。
来做丧事流程的他们，看惯了这种场景，面无表情地表示他们不能逗留太久时间，还有其他人的工作要做。
曾小云走过来让他们先出去，给他们五分钟的时间。
她朝小凌使眼色，小凌点头明白，请他们跟着出去。
关上门，曾小云走到宋柯然身边陪他坐下，握住他的手：“宋柯然。”
宋柯然仍然没有反应，像是跟着宋承的死一起走了。
曾小云想起自己当年失去爸爸的时候，也是这样。
妈妈在一旁哭的死去活来，骂完爸爸骂她，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爸爸的尸体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周围的一切忽近忽远，好像理解爸爸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又没办法立刻理解死去的意思。
世界一整个空了。
看着宋柯然这样，像是看到过去的自己。
他脸上的失神和旁边婆婆的哭声，一来一回拉扯着曾小云的内心。
曾小云咬唇，看着宋柯然的侧脸说：“我现在恨不得抱着你一起痛哭一场。但是还没轮到我们哭的时候，你现在不振作起来，婆婆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的宝宝怎么办？柯然……你醒醒好不好？”
她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如果语言是苍白的，那只有让生命的力量来打败生命消失的痛苦。
曾小云想让肚子里的承欢给予宋柯然力量。
慢慢地，宋柯然缓缓转过头来，几乎茫然地看着曾小云：“我没有，没能来得及跟爸道别。”
曾小云的心划过一阵刺痛。
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跟曾小云说又像是跟自己说：“我来晚了，我没能来得及跟爸道别。”
曾小云咬唇，强行咽下酸涩导致嗓子沙哑：“爸爸不会怪你的。”
宋柯然垂眸，跑过来的额发乱了，耷拉下来覆盖住上半张脸的阴影，他的手从曾小云的身上抽回起身。
他从安娜怀中抱过婆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拍了拍她，让安娜去开门。
他们进来后，宋柯然紧紧地抱住宋妈妈，让她不能再次扑到爸爸的身上。
殡仪馆的人推着病床出去，医生和护士对曾小云说节哀的话埋没在婆婆的哭声中。
病房空了，空气里驱散不走的药味儿充斥着咸咸的泪水。
这里送走太多的悲欢离合，就是见证人们分离的地方。
曾小云终于明白那天公公跟自己说那么多话的真正意义——大概离开的人能感受到自己的时日不多，所以把放在心里的话该说的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