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色尚浅
上官浅的笑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地插进宫尚角的心头。他并非是无心无情之人，自己确实万事以宫门为先，可他最终还是放了上官浅离开。
倘若宫尚角真的全然为了宫门，是断不会放上官浅一个无锋细作离开的。只为一句无法求证真假的话，并不足以让宫尚角放过上官浅。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宫尚角早已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在地牢中，上官浅曾问过宫尚角：“公子，可否保我不死？”
宫尚角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若是上官浅威胁到了宫门最核心的利益，伤害了宫门众人的性命，宫尚角自是不会放过上官浅的。可是上官浅并不知，他绝不会让上官浅走到那一步。
倘若真有一天，上官浅走到了那一步，宫尚角也会在她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之前，拼尽全力去阻止上官浅。
实际上，直到最后，宫尚角还是放走了上官浅。不管她所说是真、是假，对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宫尚角从未想过真的要上官浅的命，只是为了留下她手中的无量流火。
便是没有那番话，他也会放上官浅走的。
直至她毫无留恋地离自己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一刻，宫尚角才明白，上官浅从不是柔软的白色杜鹃花。
她是自由翱翔在天际的杜鹃，天空才是上官浅的归属，她从不该囚于自己的庭院。上官浅从不属于宫尚角，她只属于自己。
宫尚角虽未答应过要保她的命，可最终还是放她离开了宫门。如今的寻找之举，也并非要从上官浅身上得到什么，只是他把一颗心落在了她那里。
宫尚角只是想给自己寻得一个答案，可宫尚角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所求的问题是何。如此冲动行事，还真不像是他所为。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种名为思念的情愫在宫尚角心中蔓延，他心中缺失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了。
“一个上官浅不够，若是再加上他呢？”
宫尚角眉头微皱，他不明白点竹是何意思，难不成云为衫也落入无锋之手了？她们能找到上官浅，自是也能找到云为衫的！
不知为何，宫尚角觉得上官浅的面色愈加惨白，似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难不成是蚀心之月发作了？偏偏是这个时间点？
宫尚角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随着点竹手上的动作，覆在上官浅肚子上的衣袍被轻轻掀开。那高高隆起的肚腹映入宫尚角的眼帘，仿佛一团火焰涌入瞳眸，烫的宫尚角眼眶通红。
“我怀了宫门骨肉了。”
近半年前宫门内乱的那一夜，上官浅说的话回响在他的耳畔。宫尚角虽有猜测上官浅所言可能是真的。内心却更加愿意相信，那只是上官浅为了逃出宫门所说的谎言。
可这一刻，事实如此坦诚又直观地展露在宫尚角的眼前，他竟觉得一切都如此苦涩难言。
自己从未真的相信过上官浅，便是连孩子，他也觉得是谎言。所以最后，上官浅才会带着孩子如此决绝地逃离自己，没有丝毫的留恋。
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才会让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舍？
上官浅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一如既往的冷漠，看向宫尚角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或许对上官浅而言，宫尚角既不是她的夫君，亦不是她孩子的父亲，更不是她可以依靠、信赖的对象。
“放她们走。”
宫尚角冲着门外的人说道，众人颇为意外地对视。一向与无锋不死不休的角公子，竟会放无锋的首领点竹离开，还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可是角公子，倘若错过这次机会，怕是以后都难再寻到点竹的踪迹了。”
门外的金复还想说些什么，宫尚角却扔下了手中的刀，已然放弃了杀点竹的念头。
“我说了，放她们走！”
以上官浅为人质，点竹确认宫尚角的人都撤离之后才松开了上官浅，两人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便是宫尚角也知道，错过了这次，怕是以后都再难杀点竹了。
腹中的疼痛逐渐加剧，上官浅只觉得坠疼的厉害。如今她有孕不到七个月，若是在此刻生产，这孩子定是活不下去来的。
一直注视着上官浅的宫尚角，看出了她的异常，大步飞奔到她身旁，接住了缓缓下落的纤细人影。
只是身体接触的那一刻，他的掌心像是触碰到了某些湿热粘腻的液体。缓慢地抬起撑着上宫浅的手，却看见掌心满是鲜血。
一向冷静如宫尚角也慌了神，上官浅却始终未看他一眼，只是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眼看着怀中的人晕厥过去，宫尚角抱起上官浅，有些慌张地将人放到榻上。
门外的金复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看到宫尚角手上的血，很自然的认为是宫尚角受了伤，赶忙派人去叫同行的大夫。
“马上叫大夫过来！”
宫尚角嘶吼的声音传来，金复愣了神，这么多年他极少看到角公子如此失态的模样。若说上次，还是徵公子被角公子用瓷片打中心门命脉的时候。
“角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金复冲到宫尚角身边，待看清楚床榻上躺着人的面容之时，才明白宫尚角因何如此失态。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上官浅高高隆起的肚子，那一刻，饶是金复也傻眼了？
上官浅有身孕了？若是真的，孩子的父亲不言而喻，定是角公子。突然明白了为何角公子为何会放上官浅离开宫门，却又不明白，既然有了孩子又为何放她离开宫门。
宫门一向最重视子嗣，尤其是角公子，因为之前的经历，让他更加重视血脉亲情。角公子怎会忍心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
不论男女，这都是角公子的第一个孩子啊，更是宫门的长孙，身份自是高贵无比的。怎能任由一个无锋的女刺客，带着宫门的长孙离开呢？
便是要放上官浅离开，也该待她平安产子之后再放她走。难不成，角公子这四个多月都是为了寻找上官浅才出宫门的？
金复越想越肯定，如若不然，角公子为何要出宫门亲自追查无锋的下落？想来是为了上官浅腹中自己的骨肉吧。
这无锋的女刺客还真是不简单，便是遁出了宫门，还有办法拿捏着角公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