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西风与南浔
穿过一条横街，走出南芜场，雇了一辆马车回了林家。回家路上还在风陵城绕了几圈，怕南芜那些人尾随。
一回到家，林笙叫来林潼给那个孩子擦洗，然后把脉、查看伤口、写药方，让林竹去熬药。孩子身段不高，十三四岁的样子，瘦弱得很，受伤比较重，昏迷着，一只手手骨还断了，身上伤痕累累。
林庭之回来帮着上药和包扎，不由皱紧了眉头：“这孩子怎么回事，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就在路上走着，他被人从屋内扔了出来然后被人拿鞭子死命抽，我……我就带回来了。”林笙说一半留一半，不敢全说实话，怕被骂。
林庭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知道她有所隐瞒：“等孩子醒了问问他家人在哪，送回去。”
林笙摇头：“有家人怎么会被人这么虐待，我猜是个流浪儿，好可怜的，让他留在这吧，等他好了随他去留。”
林庭之就着林潼端来的清水洗手：“嗯。”留着就留着，也不差一张口吃饭。擦干净手，又想起云娘下午来说小姐买了一匹马，拴在鸡舍边上的草棚子里，不由觉得自家妹子最近稀奇古怪的动作有点多，心里有点不安：“你还买了一匹马？”
林笙把孩子的手掌上的伤也处理好：“嗯，一匹瘦马，桀骜得很，但如果养好了，可就是一匹好马，反正我们家马车也是要用马的，看着便宜，我就买啦。”
“既然马难驯服，你可别贸贸然就骑上去。”林庭之不怎么管她的事，只是怕她有危险，又不免多唠叨几句。
林潼把小孩儿弄干净了，一张脸长得还挺俊，看身段不过十三四岁，却偏瘦弱，睡着了有种羸弱感，没有挨打时候的冷锐。
小孩儿直到次日才醒，林笙过去看他时，他正靠在床头喝着药，林潼给他稳着碗。
“怎么样了？”林笙看他喝完药，弯着腰观察着他的脸色。
“看着好多了。”林潼拿过碗，立在她身边候着。林笙转头看他一眼：“你脸色怎么看着不太好，是昨晚在这守夜了还是跟我哥出夜诊了？”林潼打个哈欠：“出夜诊了，姜家二夫人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半夜来拍门。”
“那你去休息吧，这里你不用管，休息好了去跟着我哥，别让他老是熬夜看医书。”林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拉过小孩儿的手准备把一下脉，小孩儿警惕地盯着她，手腕挣了挣，没挣脱。
林笙一巴掌拍在他没受伤的手臂上：“别动，我给你看看。”一边把着脉一边吩咐林竹：“林竹，你去端点吃的来，鸡丝肉粥吧，随便叫阿知也给哥哥送去一碗。”
把完脉，林笙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儿微垂着头，脸颊上有淤青，紧紧抿着唇，身子也紧绷着，对林笙有很重的戒备。林笙稍微想了一下，估计在南芜场说得那些胡话被这孩子听到了。
林笙摸了摸他的头，力道轻柔，问道：“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家人？是否要送你回家？”
那小孩儿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漂亮，眼神也很亮，但却个受惊的动物般紧紧盯着她，半响才垂下头，目光落在手掌上缠着的布条，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林笙语气放软，哄小孩儿：“别怕，这里是林家医馆林大夫的家，之前是为了救你才那样说的。” 顿了一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头，没说话。
“好吧，那可有家人？”
他摇摇头。
“你不会说话？”林笙纳闷，昨天给他疗伤时可是看过，舌头好好的。
“会。”他声音很轻，仍旧带着谨慎和戒备。
“那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他说完抿着唇，那些人叫他狗玩意儿，或者干脆叫他阿狗。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到那些人手里了，也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叫什么都不记得，顿了下，又说道：“没有家。”
林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这个貌似乖巧但眼神却有野性和杀气的像小孩儿，轻声说道：“这样啊，那你以后就叫南浔吧。”
这时林竹端了托盘进来，一大碗鸡丝肉粥，一进门南浔就闻到香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已经很久没进食了。
林笙看着他眼巴巴盯着那碗粥的样子有点可爱，他很久没吃东西，这两天又昏迷着，只能灌一点米汤，估计现在正饿得发慌。
林笙拿起一边的小桌子，架在南浔面前，林竹把粥放小桌子上。
林笙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吃吧，慢点，你太久没吃东西了，吃慢点，等你好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南浔迟疑地拿起勺子，手掌有伤，但不耽误拿勺子，看了看林笙，又看看林竹，低着头看看粥，才慢慢开始吃了起来。很好吃。
一碗粥明显不够，但林笙不给他吃了：“过几天你才能加大食量，不然你的脾胃受不了。”林竹收拾好桌子和碗，扶着他躺下：“你先休息吧，养好身子先。”
南浔躺着，缠着布带的手紧紧抓着被子，看着床边的人给她掖了掖被子。床褥很软很暖和，粥很好吃，她们都很温柔。
林笙直起身子准备转身，衣袖却被轻轻拉住。她回头，看见他拉住她的袖子，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心里一软：“再睡会，把精神养足了。迟些我再来看你。”南浔听话地闭上眼睛，听着她们出去了，轻轻关上了门。他睁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被子，有被太阳晒过的味道，又软又暖，一颗心慢慢静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犯迷糊。
南浔的伤养了足足半个月，林笙才允许他下床，他感觉自己骨头都躺硬了。
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林笙要活干，他不能白吃白喝。
林笙拍拍他肩膀，笑道：“行吧，那你去照顾西风吧，跟你一样瘦了吧唧的。”
南浔以为西风是个人，所以被林竹领着去马厩的时候人都有点懵，原来西风是匹马，有点瘦，但一看就是匹好马。林竹笑着跟他说，西风也是那天小姐从马贩子的鞭子下买下来的，一开始都脏兮兮，瘦得皮包骨。
南浔打量着这匹马，浑身黑色，精神很足，腿脚也很有力，身上也很干净，配了马鞍，看来这个月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半个时辰后，这半个月得到很好照顾的南浔和西风把马厩给拆了，棚顶都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