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六章 过河卒
吕蒙面上浮起两分尴尬,他心道,该怎么糊弄过去,却听顾新阳淡言:“崔离郎原和犬子同科,可惜,为了一个小娘子,仕途尽毁。”
“竟有这等事?”
“崔离郎因此一事,被清河崔氏逐出家门,倒是遇上太子殿下宽宏,不介意他这些旧事,将他收在身边。”
吕蒙尴尬的神色中多了两分微妙。
太子介绍崔郁离时,眉眼之间颇显得意,加之崔郁离言行举止比寻常人得体太多,他便很是尊敬。
不过一个仕途尽毁的人,却能得太子如此看重?又或者说,太子之能,只配笼络这些无用人?
吕蒙心底对太子的不屑,更盛。
“二殿下能屈尊,请顾侍郎喝茶,可见二殿下对安乐县主十分上心。”
“二殿下对妧娘的确上心。”说着,顾新阳话锋一转,“不过,下官倒是意外于吕尚书的用词。”
“用词?”
“为何二殿下请下官喝茶,是屈尊降贵?难道说,二殿下在韩为质,姿态还能摆得很高不成?”
“顾侍郎何必明知故问?”
说罢,吕蒙笑笑,拎起茶壶,替顾新阳倒了一盏茶。
“顾侍郎,请喝茶。”
“好。”
两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顾侍郎寻吕某,不知有何要事?”
“吕尚书误会了,不是本官要寻尚书大人,而是下官受人之托,来转告吕尚书几句话。”
“顾侍郎请说。”
“假若吕尚书听了太子的,假作溱人,去截杀北夷——”
顾新阳
的话没说完,吕蒙就吓得陡然间站起,他起得着急,慌乱间碰翻桌上的茶壶,茶壶砸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不久,走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二冲到门前,用力敲门:“客官,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滚。”吕蒙转头,“不是说,哪怕我在房里载歌载舞,亦是无人打搅吗?!”
“……那,客官如果有事,唤小的一声。”
“恩。”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待脚步声听不见了,吕蒙才看向顾新阳。
“是二殿下让你来的?”
顾新阳不答,却说:“截杀能不能成,尚且两说,便能成,以北夷人的脾性,王尚书以为,北夷人是吓得立刻折返,还是干脆冲到陵阳,质问陛下?”
北夷人生性彪悍,逃跑不是他们本性。
且自古哪怕是两国交战,都不斩杀来使,北夷人只要多想想,就会怀疑,截杀他们的人,是韩人。
“看来吕尚书心里很明白。”
“是,吕某很明白,可吕某没得选。”
不对。
二殿下特意差顾侍郎来,必是为他指点迷津。
吕蒙急急起身,朝顾新阳拱手:“请二殿下救我。”
“唉……”顾新阳长叹一声,“吕尚书,这天下又不是只有溱国。”
不求溱国,难道求北夷吗?!
“吕尚书何妨明修栈道,暗度成仓?”
二殿下是要他面上答应太子,扮作溱人,前去截杀北夷使团,但真和北夷人见了面,却立刻反
水,和北夷人合作?
“能行吗?”
“吕尚书,北夷帮韩国大皇子,可不是真想帮他夺回韩国,北夷是为吞下韩国,可碍于大皇子,哪怕北夷真攻入东都,也不好吞了韩国。
所以,韩国和北夷这一仗,不止韩国着急,北夷也急。
若韩国愿和北夷合作,拿下溱国,那不止韩王和北夷皇帝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得了溱国一半江山的北夷,必定心满意足,无暇和韩国过不去。”
吕蒙敛眉,心下纷乱。
顾新阳笑笑,不再多说。
“该带给吕尚书的话,顾某已经带到,至于吕尚书怎么抉择,那就在吕尚书自己了。”说罢,顾新阳起身,“吕尚书,顾某告辞。”
“且慢。”
“吕尚书还有事?”
“就算韩国肯和北夷合作,北夷就一定能答应吗?”
顾新阳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殿下说,若吕尚书下定决心,可打开一看。”
顾新阳抬步,他将打开门时,吕蒙急侧首:“顾侍郎,吕某有一事不明。”
“吕尚书请说。”
“韩国和北夷若结成同盟,攻灭溱国,与二殿下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吕尚书以为二殿下想要大溱天下?”
“难道不是吗?”
“二殿下想要地,是溱国的覆灭。”
顾新阳走后,雅室又只剩下吕蒙一人,茶壶已碎,桌上无茶,他坐在窗边,看着太阳渐渐西落。
另一头,崔郁离悄悄回到东宫。
太子一见他回来
,急不可耐地问:“如何?”
崔郁离不说话,目光扫过宫人。
太子拂袖:“都退下。”
待殿内无旁人,崔郁离才道:“回殿下,吕尚书答应是答应了,但尚书大人说,他能动用的人有限,只那么些人,怕是不够。”
“呵。”太子横眉,猛地抬起脚,踢翻一张小几子,“他哪里是人不够,他是怕了,不敢而已!”
“殿下稍安勿躁,仆倒是以为,吕尚书并非此意。”
“什么?”
“截杀北夷使团,在吕尚书看来,是一桩对溱国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他心存犹疑,乃人之常情。
吕尚书说这话,不是不想去截杀北夷使团,而是怕殿下算计他,所以想让殿下派些人,和他一起去。”
“崔郁离,孤如今被父皇看得死死的,孤身边能动的人,亦没有几个,如何出人和吕蒙一道去?!”
“殿下,便殿下手里有人,也不能和吕蒙同去。”
“对。”
万一吕蒙失手,叫父皇知道,他还不得立刻被废!
“离郎,你一定有主意,对吧?”
“殿下手里没有人,但有人手里或许有。”
“谁?”
“七殿下。”
“怎么可能?”
“殿下忘了那些前朝余孽了吗?”
说着,崔郁离伏首:“殿下,只要您肯信仆,仆明日一早就想法子去一趟龙山,说服七殿下助您。”
太子敛眉,沉默良久。
此计若能成,父皇谋划自然落空,但他的太子之位真能坐稳当吗?
万一——
崔郁离
抬眸:“殿下,当作不断,祸患无穷。”
对,他不能犹豫。
若父皇真怀疑他,大不了,他杀了他。
太子俯下身,郑重地扶起崔郁离。
“离郎,孤可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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