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附身
在农村里，因为大家都熟识，一些老人遇到困难，灯泡不亮了，灯绳拉断了，屋里进蛇了之类的，就去门口让路过的村民帮忙，一般大家还是都愿意帮衬一把的。
冬希奶奶这么晚了还在门口坐着，大半是遇到困难需要帮助了吧？
丁一思忖着，快步跟了上去。
但是走到门口，丁一脑袋“嗡”地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
刚才离得远看不真切，走到跟前才发现，面前破败不堪的大门紧闭，黑漆斑驳，一看就很久没人住了。而大门两边隐隐有贴过白纸的浆糊痕迹。
丁一在村子里土生土长，他对这个痕迹可太熟悉了——这里贴过丧事送礼名单！
农村里不管红白事，有人送礼都要写个名单贴在门口公布出来。红事一般用红纸，白事用白纸。
虽然宾客走后，主家就会把纸撕掉，但贴纸用的白面浆糊却永远留在了墙上。
看着门口墙上风干的浆糊沾着白纸碎屑在风中呼啦作响，不用说这里肯定死过人。
至于死的是谁，那还用说吗？这里只有冬希奶奶一个人住……
可是刚才那个人，他是怎么进去的？
丁一试着推了一下门，大门“嘎吱”一声向里开了一条缝，随即就被生锈的锁头扯住，不再动弹了。
寂静的夜里，这一声显得尤为空旷刺耳，丁一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后退了两步。
借着昏暗的月光，丁一突然发现，一只眼睛正透过门缝死死盯着他。
这只眼睛的眼白占了眼球的绝大部分，布满了血丝，瞳孔却如针尖一般大小。
更恐怖的是，这只眼睛缓缓眨巴了一下，丁一分明看见，它的眼皮是由下往上翻起的——门后的人，是倒挂着的！
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么久不敢出门，第一次出门就遇上了？
“好孩子，进来呀！”这个嘶哑的声音又响起，门缝里摸索着伸出两只手，扒着门沿用力向两边扯，“咣当咣当”的声音在沉寂的夜晚回荡。
“啊————”
丁一再也受不了了，本来上次的心理创伤都没克服，这次居然又来一出，他白眼一翻，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
丁一父母在客厅里坐立不安，桌上的座钟时针都快指向十一了，丁一还没回家。
虽然这些日子父母一直在开导丁一，让他勇敢走出家门，克服心理阴影，但是丁一真的鼓起勇气走出去，最担心的又何尝不是父母呢！
“不等了，”丁一父亲拎起大衣，“我去二蛋家问问。”
丁一母亲赶紧拿出铁皮手电筒递过去:“路上小心点。”
这时，外面大门咣啷一声响，丁一回来了。
父母双双松了一口气。
“等他进屋千万别骂他，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母亲嘱咐父亲。
父亲摆摆手，脱下大衣，转身回卧室了。
刚到卧室，就听客厅里丁一母亲大叫一声:“他爹，快过来，孩子这是……怎么了？”
父亲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只见丁一浑身一片狼藉，棉猴上撕了好几个大口子，露出白花花的棉花瓤子，上面还沾着呕吐物。
下身已经被大小便湿透，散发着阵阵呛人的恶臭。
诡异的是丁一走路的姿势，异于常人。
他把脚高高抬起，然后慢慢落地，脖子也随着抬脚的动作用力向前伸到极限，然后随着落脚的动作缩回来。
整个就像一只踱步的老母鸡。
母亲吓坏了，捂着嘴呆呆的看着丁一。
父亲干咳一声，骂道:“崽子装他妈什么傻呢？”
丁一本来面无表情，双眼涣散，听到父亲一声吼，脖子迅速地扭了过来，目露凶光，直勾勾盯着父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父亲一激灵，后退了一步。
丁一一个小跳，灵活地爬上写字台，蜷成一团，就此睡去。
他是睡了，他父母可睡不着了，在农村传说中，丁一这种情况很明显是被脏东西给附身了。
附身这种事怎么处理，丁一父母是没有经验的，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找人帮忙。
农村冬天的十一点，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丁一父母东家叫西家敲，不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站满了睡眼惺忪的村民。
但是怎么说呢，这种民间传说虽然人们口口相传，真正遇上过的可没有几人，更别说会处理的了。大部分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毕竟一辈子能见着几回被附身的人？
不过还是有几个见多识广的村民给出主意的，而且他们的办法出奇的一致——去耿村找王大仙。
现在时间已经太晚，就算去了也请不动人家，只好明天再说了。
乡亲们七手八脚帮忙把丁一抬进卧室，出来把卧室门锁好，又用茶几顶上，闹腾了大半夜才慢慢散去了。
丁一父母一晚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骑着自行车去耿村了，留下父亲看着丁一。
……
临近中午的时候，母亲终于把王大仙请来了。
这王大仙居然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身材削瘦，精神矍铄，一头银丝用红绳扎成马尾，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挎着篮子，和丁一母亲一起进了村子。
两人在院子里把车子支好的时候，院子里里外外人们已经围满了。
丁一母亲顾不得许多，急急问迎过来的父亲:“孩子怎么样了？”
丁一父亲摇摇头:“早上什么都没吃，还把碗给打了。”
王大仙取下车把上的篮子，笑眯眯地说:“带我去看看。”
两口子急忙把老太太迎进屋，然后关上了门。
门外的人们啥都看不着，也不散去，个个抻着脖子一脸兴奋地等待着。
三人打开了卧室门，只见丁一玩命地撕扯着棉被，塞着满满一嘴的棉花瓤子。
丁一母亲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你说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王大仙依旧笑眯眯的，放下篮子，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攥在手心，走近丁一，问道:“你是谁？”
丁一抬头看着王大仙，吐掉嘴里的棉花，开口道:“神婆？”声音嘶哑难听，就像用指甲刮过粗糙的毛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