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境之蓝晶

    “湛蓝的天空与北境的华彩相呼应，美丽的国度在这一无所有的冰原上拔地而起。小马们敬仰她，爱戴她，在这美丽的北境之国……”听着老师充满感情的朗读声，幼驹们正在学习北境之国的历史。老师朗读的语段出自一位史官的传记，他虽然不是这个美丽传说的亲历者，但既然是代代相传的东西，想必其真实性也一定毋须质疑。

    “在这美丽的北境之国……”蓝晶（azura）就是这群小马驹中的一员。不过，他对学习不感兴趣，比起窝在教室里翻阅那些厚厚的书本，他更喜欢到那些未知的地方去探险，去寻找冰原下方究竟都有什么。在他的眼里，小马们长期身处在如今的安逸中，已经丧失了向外探索的勇气，不，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探索的打算，只想偏安一隅。如果他是统治者的话，他会用自己的力量不断开疆拓土，让北境之国成为一个强盛的国家。

    “蓝晶！蓝晶！”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臆想。当老师几次三番的呼唤没能让他恢复意识，一个粉笔头便不失时机地击中了他的额头。和用蹄子投掷的粉笔不同，独角兽用的可是经过魔力加速的粉笔头，力道要比投掷的粉笔大的多。这一击瞬间让蓝晶回过神，同时也让溜号的小马驹痛苦地捂住脑袋。当然，还少不了来自同学们的嘲笑。

    “他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其中一匹小马对周围的同学说。

    “他总是这样。不然为什么没有小马愿意和他一起玩呢？”

    “诶诶，听说他家里只有自己和爸爸，那他的妈妈去哪里了？”这些话蓝晶已经听过了太多次，他早就习惯了。无论这些话背后的内容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小马们的主观臆断，蓝晶都不想去解释。越是解释就越是会背离真相，而真相是不会有小马感兴趣的。蓝晶低下头，虽然他装出一副在听课的样子，可其实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的。

    放学是小马驹们最期待的时候，沉闷的操场上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有的小马不急于回家，他们会和伙伴一起在草地上追逐嬉戏；有的小马会急匆匆地回家，他们要为今晚的作业做准备；还有些小马会和朋友一起，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谈天说地的过程就是休息的过程。

    而蓝晶是最不同的那个。因为厌恶学习，他会慢悠悠地走回家，而且往往是父亲回来之后。他的父亲在北境的一处矿场工作，还是个工头，每天要指挥小马们把从矿场里开采的矿石装上火车，沿着修建的铁轨将它们运到北境之国的主城区。虽然名字中有“国”，但要和小马国比，它的地盘还是小了很多——外面的荒原并没有被考虑在内。虽然父亲回来得总是很晚，但正是因为他的辛勤劳作，蓝晶才会有比其他小马更多的零用钱。

    或许在其他小马眼中，他就是个脾气差，性格乖僻的富家公子，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去探险，去探索北境那些尚未被小马们探索的地方。为什么北境之国的疆域只有这么一点？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统治着这个国家的公主——雪莲公主，为什么没有把疆域开拓到更大的地方？这些都是他想知道的。在蓝晶的记忆中，雪莲公主一直是小马们所爱戴的对象，不仅是因为她在绝境中拯救了这个国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善良博爱，虽然身为王族，却经常和平民在一起，与他们同甘共苦。除了在大型活动中见过几次，蓝晶就没有了更多有关这位公主的记忆。而当他以毫不在乎的语气说自己不了解时，他遭到了父亲严厉的斥责。“你说不记得？！不可能！你妈妈还在的时候还带你去见过她呢！”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记忆蓝晶自己也不清楚，从他现有的记忆来看，这段记忆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他的母亲是在一次矿难中失踪的。那时父亲正在休假，而母亲则在矿场附近做文书工作。那天他们所在的矿场发生了雪崩，母亲被雪淹没，没能及时逃出来。那之后年幼的蓝晶先是被委托给父亲的工友照顾，长大一点才又回到自己的家里。

    父亲并没有和他说过这些事，这匹中年小马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他常常会在休息时点一簇干草叶消愁，很少和其他小马谈及自己家的事情。不过，很多工友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心里有数便也不再多问。不过，大家互相聊天时还是不免会谈起各自的孩子。

    “哎呀，我这个孩子读书也不上心，整天就想着玩！你说从学校出来之后该怎么办嘛？现在我们这些矿工没点文化都不行，需要的时候看不懂字可怎么办！”吃午饭的时候，其中一位工友和大家聊起自己家的情况。这是他们午饭时必有的环节。

    “唉，不愿意读书就把他送去当矿工或者去参军吧，累是累点，待遇也好啊！”另一个工友给他出主意。北境的地理位置十分偏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去的路。沿着一条蜿蜒的长路向前走便能够看到一个有卫兵把守的传送门，他们会负责小马们的出入。离开北境之国，向南再走一段路能够看到一个有些破旧的车站，这里每周末会有一些马车将他们带到大陆的南边，也就是小马国的所在地。由于身处北境这个特殊的地方，他们每次周转到小马国都要花近一周的时间，而这也催生了另一个职业——商队的诞生。每个月都会有小马从小马国回到北境，带来那边的特产的同时倾销他们几乎唯一的产品：美丽，坚硬的蓝宝石。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宝石其实十分珍贵，不仅是因为它只有北境出产，更是因为它能够储存强大的魔力，用它制成的器物可以形成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魔力氛，为一些必要的研究提供适宜的条件。此外由于它的材质非常通透，它也是许多首饰店的宝贝，这些首饰甚至能够卖到金银的几倍价格。起初北境是没有货币的，小马们都是以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随着和小马国的往来日益频繁，大量金币也从小马国流入这里。为了便于交易，同时也为了方便国家内小马们物资交换，雪莲公主以当地魔力质量相对较差的宝石和从小马国流入的钱币为原材料，通过魔法对它们进行混合共熔，再将其置入特殊的模具中，这样就形成了北境特有的货币——水晶币。北境的小马们会使用水晶币和来自小马国的小马们进行物资的交换，有时兑换比例是一比一，有时则是二比一，这取决于双方商品对地方的价值，价值更高的一方自然就更有优势。由于经商的收入不菲，因此在北境小马们的认知中，参军，挖矿和经商，这三条路是最受大家认可的发展道路，他们的地位也非常高。

    “说起来，你家那个蓝晶，他最近有什么打算啊？我听认识的老师说他在学校好像有点孤僻，不合群，你要不要开导开导他？”既然提到孩子，有怎么能少的了对蓝晶父亲的提问。

    “唉，哪有那么多事情！终究只是个小孩子，”父亲自顾自地又点了一簇叶子说，“最多也就是到了这个年纪了，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因为身边没有母亲，蓝晶自小被父亲带大，对于这份缺失的母爱，他的父亲并没有能力提供给他。

    “那你不打算让他去经商吗？”又一个同事问，“经商多好！虽然远点苦点，但是钱多啊。更何况你家里还有条件，让他出去经商收益不是更多！”

    “我看他也不像是能挣大钱的料，”父亲的盘子已经空了，“只要他别把我这家底挥霍一空。”

    “今天你居然回来了。”见到父亲的身影，蓝晶的反应既感到十分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家现在就只有他们父子。父亲将身上穿的衣服丢在一边，他准备去洗个澡——当然，是用自家的浴室。浴室其实就是家中的一块简陋的空地，小马们把要洗的衣服放在这里，一边用冰雪融化的雪水洗衣，同时还能借机会清洗一下身体。不过由于北境温度很低，即使有魔法的庇护在，北境的温度也不是很高，因此除了沾得满身宝石碎屑和灰尘的行业，其他小马很少会洗澡，像蓝晶这样家里有浴室的小马更是凤毛麟角。

    “又一个工期结束了，我自然就回来了，”父亲看着一旁无所事事的蓝晶说，“还是说你认为我就不应该回来？”他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毕竟一匹马住会有更多的自由。

    “今天和同事吃饭又谈起了你的事情，”父亲对他说，“我觉得你也应该考虑下自己的出路了。你要是不想读书，就去跟着商队经商吧。去小马国，还能体验新的环境。”比起新的环境，蓝晶其实只想留在这里。这里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富足，他完全没有出去的必要。参军很累而且淘汰率高，当矿工虽然有地位有钱财但是不体面，而其他行业的薪资又完全不入他的法眼。如果要选一种自己想做的职业，他大概会选择当旅行作家。一边在外面的世界旅游，一边记录下自己的见闻，岂不美哉。但很可惜，在父亲的认知中，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跟着商队，因为那几乎是唯一一批会离开这里的小马。生活在如此安逸舒适的环境中，自然不会有小马愿意主动离开，仿佛一座立足于幻想与现实之间的乌托邦。

    “我不想去，”蓝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父亲的提议，“我想出去到处走走，而不是跟着商队走那条已经走了不知多少次的老路。”为了保证物资和小马们的安全，商队只能选择固定的路线，而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正是蓝晶所厌弃的。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父亲对他说，“这样你出去既能够满足自己的想法，还能顺路赚些收入，何乐而不为呢？”蓝晶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中向外漫射着不满。

    “总而言之，你必须给自己做个选择，”父亲喝光杯中的茶水说，“去经商明明就是最适合你的选择，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呢？”

    “如果你想说你厌恶工作的话，那我只能强迫你选择一个。因为这是你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选择。就连一直流传在外的传说里都写着，雪莲公主也曾经为自己的身份感到怯懦和畏惧，但她最终克服了困难，并给予了我们当下的和平。一国之主尚且如此，你还有什么理由去逃避呢？”雪莲公主建国的传说在北境几乎是家喻户晓，蓝晶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听说过这个故事，而那时的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这个故事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它总是能够让蓝晶平复心情，然后逐渐意识到刚才的莽撞，并为他带来相应的愧疚感。

    “那……我还是留在这里当矿工吧，和你一起，”思来想去，蓝晶给出了他的答复。

    “很好。不过，矿工可是很辛苦的哦。”父亲一边笑一边提醒他。

    一年后蓝晶顺利毕业，并在父亲工作的矿区找到了一份工作。因为是新入职的小马，要做的事情会多一些，挖矿也要更勤奋些才有可能升职，因此他每天都很努力工作。在矿区工作除了基本的工资，还有采矿指标上的额外奖励。超额完成任务就能拿到。只不过，这对采矿的要求很高，只有用省时省力的方法采矿才能超额完成。蓝晶的目标正是这份超额奖励，尽管金额并不是很多，但随着技艺的精熟，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积蓄。为此，他也在不断的尝试中寻找着高效的方法，毕竟独角兽用魔法挖矿还是要比陆马和飞马容易一些的。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在跟随父亲的小队深入矿洞寻矿时，他们有了新的发现。矿区所处的位置看似占地很小，其内部却有一个十分巨大的空洞，而在这洞里，和他们在上面挖到的品质的宝石和比那更好的宝石数不胜数。不只是探查矿脉的小马，就连蓝晶和父亲亲眼见到这巨大的矿藏时，他们也都震惊不已，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们要发财了。”这是父亲回过神后对蓝晶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