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如钩

    月黑风高，山水皆静。

    今日的夜晚，注定不会如此沉寂。幽空殿的暗杀能力，不可谓不强，而这次来的人，更是幽空殿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那句“从无败绩”，可不是随便说说。来自于黑夜，行走在其中，如同影子一般，静静地，悄悄地，没有惊动任何人，缓缓靠近小院。杀人者，只知道被杀者的模样，向来不会去了解被杀者的身份。因为无论对方是谁，都必须死在剑下。

    月光下，那柄长剑也藏在黑夜中，等待着寒锋出鞘的一刹那。

    微风拂过，惊动了树，惊动了草，却唯独没有惊动人。赵炳灵在房间中，丝毫未能察觉。就连同为九大殿中人的统源和玉瑾，也是在小院对面的茶楼中熟睡。

    杀人，可不光要有锋利的长剑，还要有灵活聪慧的头脑。在来之前，单一已经查清楚了许多事情。这次该死的是个少年，不会任何武功，长着一头白发，睡在一楼南边的房间。而行动的时间，单一也把握的很好，三点钟，人睡得最死的时候。

    那个黑影，已经是来到了墙角，可是还未等他翻墙而过，黑夜中传来一阵声音，渊源悠长的声音，“嘿嘿嘿，夜黑杀人，看不见，摸不着，岂不是自断手臂，自寻死路？若能趁早离去，此事既往不咎。”

    单一顿了一下，却没有离去。因为幽空殿给的命令是一次成功，不许失误，而且这次的赏金很多，比任何时候都要多。他不能退去，否则定是前功尽弃。单一毫不犹豫，飞速掠向声音传来之地，紧紧握住剑柄，仿佛随时可以出鞘，杀人！

    发出声音的人显然是料想不到单一竟会如此大胆，眼看着对方疾驰而来，已经是处在避无可避的路上。单一的长剑到来，出鞘刹那，刀光一闪，随后便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任何波澜。凭借着极好的视力，单一看清了对方的身影，是一个道士。

    空中传来几声咳嗽，道士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笑道：“原来是我眼拙，还真有些本事。”

    竟然没死？

    单一有些惊讶，但是并不慌张。刺客固然要做到一剑杀人，但绝对不会只有一剑。道士的身影，加上摇摇欲坠的步伐，分明就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如今大概率已经是强弩之末。至于道士刚刚说出的话，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一下人。现在是需要再来上一剑，道士就是必死无疑。单一懂得，而且知道必须很快的一剑，不能惊动其它人。

    这次单一站在原地，但是手中的长剑动了，剑光一闪而过，鲜血洒落在空中，也将长剑染红。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嘶鸣，持续不断，就像将一块石头丢进水中，波澜四起。那一剑没有砍掉头颅，只是砍掉了一条手臂，而道士也没有死，还在黑夜中逃窜。

    单一没有追逐，因为刚刚的动静有点大，而如今的天色已经不算最佳时机。单一的心中很是惊讶，他不知道对方如何躲过那一剑。按理来说，那么快的一剑，不可能有人躲过，可是道士做到了。仔细一想，单一觉得有点道理，毕竟对方能在黑夜中发现他的位置。定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很快，单一重新隐入黑暗当中。

    周围的一切再次寂静，好像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而单一蹲在墙角，身上的黑衣让他完美的融入黑夜当中。单一没有立刻对落秋出手，因为刚刚的动静很可能惊动了别人，或许已经有高手在悄悄的注意着外面。毕竟能让他出手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对方的身边一定藏着高手。

    如单一所料，道士嘶吼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正是住在茶馆中的统源和玉瑾。此时玉瑾已经出门，悄悄地移步至茶楼门边，朝着漆黑的夜晚看去。只可惜太黑了，玉瑾不像幽空殿的人，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玉瑾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回去了。而统源则是在房间中，贴着房门，去聆听外面的声音。毕竟玉瑾也在茶楼中，而且极有可能也被惊醒，统源不想被玉瑾发现。

    收敛灵气，别人感知不到单一，但是单一也感知不到别人，只能凭借着意识和经验，去判断附近究竟有没有在看。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单一才缓缓起身，环顾四周，指尖摸到墙壁，一跃而过，在小院中迅速蹲下身子。右手边的房间，该死之人就睡在里面，透过窗户，能够望见其中的场景。

    单一拿出两把剑，一柄长剑，一柄短剑。短的藏在了袖中，长的握在手中。之后单一缓缓起身，悄悄地，摸到了剑柄。

    长剑出鞘！

    剑光一闪而过，犹如夜晚的流星，但是却在空中消散，没能落到地面。

    小院门口散发着一阵微光，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幽空殿，竟然是你们，跑到这里来杀人，真是不简单。你们幽空殿的业务挺广的呀！”

    自九大殿建立以来，其中便有些矛盾纷争，幽空殿与松泉殿的行事作风截然不同，理念信仰也有所不同。因此，幽空殿与 松泉殿成了一对天生的对头，谁也不服谁。两者只要见面，必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单一没有说话，袖中的短剑也没有动。原先是计划失败，自尽而亡，如今不同了，得把眼前的这个女子杀死，再自尽。

    那扇院门缓缓打开，单一的剑很快，朝着院门看去，可是却落了个空。这一招很成功地骗到了有些慌乱的单一，而玉瑾趁机越过墙头，抽出腰间长刀，丝毫不客气，雷厉风行。可惜单一不仅剑快，动作也很快，身形一闪，竟是消失在黑暗当中，让玉瑾一下子有些茫然。纵使是地上放着一盏油灯，可靠着微弱的灯光，周围依旧不清晰。

    如今想要知道对方的位置，唯有提起地面的油灯，之后慢慢排查。可是玉瑾知道不能这样做，因为幽空殿的剑出了名的快，提起油灯的一瞬间，便有可能是自己的死期。玉瑾心中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幽空殿的人不会跑，只会死。即便她不杀，对方也会自尽。只是，对方现在肯定不会自尽，得杀了她，才会自尽。

    场面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赵炳灵缓缓走出房间，手中提着一盏灯，丢向某个角落。黑夜中的影子，显现出来。玉瑾也没有顾及太多，迅速出手，刀光犹如一轮明月，划过天空，照亮这方天地。瞬时间，黑影气息断绝。

    赵炳灵问道：“你是谁？”

    而玉瑾目光落在赵炳灵的长剑上，反问道：“你又是谁？”

    赵炳灵并未回话。

    玉瑾笑道：“松泉殿玉瑾。刚刚死的是幽空殿的人，众所周知，松泉殿与幽空殿是死对头，谁也不服谁。刚刚那人的实力还算不错，至于是杀谁，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你，或许不是你。在后土国用剑的人，如今实在是不多，除了幽空殿基本没有。而你不仅用剑，还待在这个地方，会是谁呢？总不可能与千百年前的那些人有关吧？”

    赵炳灵冷淡道：“无可奉告。”

    玉瑾说道：“这可不对，我都实言相告，你不说可不礼貌。而且遮遮掩掩，不知道是不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最近小镇的案件，说不定与你有关。我身为松泉殿中人，自然有负责这个案件的权利。”

    赵柄灵说道：“原来昨天就是你在大街上问来问去，不知道有没有问到什么。说起来，你好像也没有证据，可以抓我。”

    此时房门声响起，落秋走出房间，来到大门口，揉了揉眼睛，不满道：“师姐，发生什么了？”

    玉瑾微微皱眉，笑道：“在我找到证据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否则我就判你们一个杀人罪，到处贴满，各个城市宣发，让你无路可走。除非，你有证明自己没有杀人的证据，否则你就是嫌疑人。”

    大抵是刚起来，还是被吵醒，落秋心中不快，也不管太多，直接爆粗口：“你有病吧？谁杀人呀！师姐有没有杀人。”

    玉瑾瞧着白发少年，咬着牙点了点头，捡起地面的油灯，朝着院门外走去。不多时，玉瑾熄灭了手中的油灯，进了茶楼之中。

    而自始自终在茶楼二楼窗户边观看的统源，见到玉瑾回来，也是赶忙进了房间当中。

    落秋追问道：“师姐，发生了什么？”

    赵炳灵答道：“有人要杀你。”

    听闻此话，落秋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莫名觉得身上传来一股寒意，赶忙往赵炳灵的方向挪出几步，害怕地问道：“谁呀？”

    赵炳灵解释道：“不认识，据说是幽空殿的人。别担心，人已经死了。天色还早，好好回去睡觉，剩下的事情不用担心。”

    可是落秋心中还是有点后怕，说道：“师姐我去你那边睡觉。”

    赵炳灵也没有拒绝。

    而落秋则是跟着赵炳灵进了房间。

    祈梦还在睡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落秋瞧了一眼床铺，问道：“我睡哪里？”

    赵炳灵说道：“找两条板凳拼在一起，实在不行拿被子过来睡地上。不愿意的话，回自己房间睡去。”

    玉瑾去而复返，再次走出了茶楼。

    这次玉瑾没有去小院招惹赵炳灵，而是提着油灯在附近逛起来。最开始惊醒她的那个惨叫声，不是幽空殿那位发出，那么说明有人在她之前发现了幽空殿的行迹，然后与幽空殿交手，但是实力不济。

    按照幽空殿的风格，那人大概率是死了。

    玉瑾提着油灯，没走多久，便发现了地面上的血迹，举目望去，一条手臂单独掉落在房屋脚下。玉瑾赶忙跑过去查看，发现手臂刚断不久，鲜血还未凝固，而附近也没有其它尸体或四肢。这说明那人活了下来。

    关键，手臂上带着的衣物是道袍的袖子。

    只要找到这位受伤的道士，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道士受了重伤，定然跑不远。但正因如此，道士很可能因为伤口得不到治疗，死在路上。如今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光靠手中的一盏油灯，要想找到道士的踪迹几乎不可能。

    玉瑾放出了灵力，想要探寻周围灵力的痕迹。

    但是，什么也没有。

    玉瑾咬了咬牙，提起油灯，沿着血迹的方向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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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

    漆黑的小道上，一个人影忽隐忽现，摇摇晃晃走在路上，犹如传说中的孤魂野鬼。在刚刚探出来的月光照耀下，对方的身形渐渐显露，竟是个缺了条手臂的道士，伤口处还有鲜血缓缓流淌，而道士脸上的表情自然是极为痛苦。

    道士在艰难的旅途中，拐进了通往将军庙的道路。

    无论如何，道士也不会想到那些人出手如此狠辣，而且实力如此强劲。若不是事先有些准备，恐怕就要命丧于此。道士想起之前红衣女子说的话， 那个白发少年一定不能死。此时道士自嘲地笑了笑，白发少年死没死不知道，他现在要死了。

    那个白发少年究竟是谁？道士想不清楚，毕竟能让幽空殿出手，还是让如此厉害的杀手出面，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生民殿、净明殿，还有如今幽空殿，这个小小的地方竟然引得九大殿中的三个前来，真是想不到。

    道士缓缓走进了将军庙中，抛却了脑海中的思绪，走到后面的泉水边上，开始清洗身上的伤口。对方递出的第一剑很是巧妙，明明看着那么锐利的剑光，结果却是来了个隔山打牛，硬生生打出了内伤，断绝了他使用大量灵力的后路。第二剑更狠，还好道士提前准备了不少符箓，而符箓不需要太多灵力催动，否则就是在劫难逃。

    泉水边上，道士强行忍着疼痛，可是嘴中还是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