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春狐狸会遇见爱吃杏仁豆腐的仙人吗?(27)
从《铜雀纪年》的第二本起, 叙事的风格换的彻底,就好像从轻小说的作者换成了一个严谨的学者,字里行间, 透露的都是严谨认真。
夏油杰翻开第二套书, 书的开篇就是这样一句话。
【铜雀庙的第二代领头人,名唤道离, 铜雀庙在她的手上转危为安,也在她的手上发扬光大】
……
天气在一天一天的炎热起来, 但是早上和晚上依然还是会有些冷, 这样的天气穿衣服总是烦恼的。
不过像伏黑甚尔这样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的。
足够强健的体魄足以解决很多问题。
比如现在。
眼都不眨的干掉一只刚诞生的咒灵,伏黑甚尔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巡逻。
他巡逻的区域很广, 已经包含了铜雀庙所在的一整个街区, 外加上街区附近的延伸。
道成布置给他的任务也很简单,不留痕迹的肃清这片土地上的咒灵, 以及一些不怀好意的人。
天予咒缚在掩盖痕迹方面有不错的优势,伏黑甚尔已经数次险险的和那个他在车站内埋伏过的特级错过。
他也曾远远的瞥见过一眼那个特级,大概也知道了那个特级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铜雀庙领头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让一个特级做家门口的保安?
不过现在保安这份工作已经是他来做了, 他也没资格说什么,因为原因也显而易见。
野兽一样的直觉告诉伏黑甚尔,那个特级估计出问题了,而且问题不小,从伏黑甚尔偶尔瞥见的那几眼, 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就可以看出一些问题。
他又想起了那把匕首,印象实在深刻。
薄薄的一把, 上面刻着花样复杂的术式, 像是一片被弄脏的雪。
那上面的诅咒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不过一想到是咒术师的东西,一切问题又好像都合乎常理。
咒术师总喜欢把最恶毒的诅咒留给自己人,而不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咒灵。
“对不起,我错了——”
“你这个禅院家的叛徒!”
“铜雀庙的看门狗!”
即使远离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伏黑甚尔却感觉日子反而比以前更好过了一些。
不管怎样,看咒术师倒霉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他也曾经悄悄地去铜雀庙看过,葵和惠在那里过的挺不错,至少比跟着他强,不会被突然找上门的仇人顺手干掉。
现在至少不会有人会去铜雀庙的总部闹事,除非铜雀庙要倒了。
目前看来这似乎不太可能
想要扳倒铜雀庙首先要杀掉那个他看不透的住持,然后杀掉那个特级,最后杀掉那个会咒灵操术的小鬼/52gg,d/。
上面那三个都是狠角色,哪怕是排在实力最末的那个小鬼。
何况这还是摆在明面上的牌,谁又知道铜雀庙暗地里藏着多少东西。
至少前阵子那场铜雀庙对咒术界降维式的经济打击,就连在家待业的伏黑甚尔也有所耳闻。
没有人敢低估铜雀庙的实力。
妻子和儿子被放在绝对安全的后方,不用为生活发愁,不用过朝不保夕的生活,还不用给该死的咒术师卖命。
平心而论,伏黑甚尔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说到底,他想要的并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一样难以实现,以至于当它实现的时候,伏黑甚尔还有些恍然。
或许是因为过去拥有的太少,他对现在的一切都无比珍惜,生怕眼前的一切都会像幼年别人对他的期待一样,被毫不在意的丢到地上,
摔个粉碎。
现在的一切就很好了,总有一天,他能够光明正大的回到葵和惠的身边。
这么想着,伏黑甚尔看着面前的咒灵,毫不犹豫的挥舞起天逆鉾。
他并非为了铜雀庙而战。
他为了他的一切而战。
……
当雪花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新的一年要来了。
但是和往年的热闹比起来,今年的新年无疑是凄楚且萧条的。
庭院里那棵梧桐已经长得很高了,勉勉强强也说得上一句枝繁叶茂,但是庙里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些了。
自从三年前明意外过世了之后,今年春天,浓姬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六岁的道离。
所幸寺庙里还有之前跟随明的道士,还跟往常一样打理着铜雀庙,照顾着道离。
但是道士们毕竟繁忙,难免有疏漏之处,就比如现在。
天上纷纷扬扬洒着小雪,道离小小一只躺在梧桐树底下,睡着了。
这要怪明。
他以前总爱把在庭院里玩到睡熟的道离悄悄搬回去,被说了也不改,久而久之就让道离养成了这么个坏习惯。
明去世之后,把道离搬回去的人就变成了浓姬,浓姬病了之后,就换做了铜雀庙里的道士。
因为临近年关,道士们最近都很忙,所以今天铜雀庙里没有人。
雪慢慢下的大了,再睡在树底下可能会生病。
在雪下大之前,魈把树底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换到了房间里。
在马上要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听见了房间里孩童梦中的呓语。
“爹爹,娘亲……”
就好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近乎逃似的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房间,魈来到了风雪交加的屋顶。
他总是忘不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好像把用来掩饰的美梦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把所有的一切都摔了个稀碎,露出一切事物原本的模样。
偶尔他也会想,这大概是报应,才导致一场美梦都不愿意让他拥有。
自那以后似乎成了某种惯例,道离还是会睡在梧桐树底下,怕她生病,魈又总会悄悄把她搬回到室内。
他自以为这事做的隐蔽,却不知道道离心里跟她父亲一样清明。
他并不常在道离面前出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愧疚早就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蔓生的藤蔓紧紧的缠在他的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变化发生在某一日,道离浑身脏兮兮的回到铜雀庙里来,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
道士见了她,必然是要询问的,然后只得到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答案。
“他们说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这语言明明是无形的,却像一把刀,插进所有人的心里。
道士们嘴皮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能掏出帕子,细细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泥。
“阿离乖,没有你爹娘哪来的你。”
“那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他们?”
这个问题没有道士能回答的出。
他们认识明和浓姬,但也仅仅是认识,他们追随在明的身后,知晓他的智慧与为人处世,但是对其私下里的模样却知之甚少。
到最后,道士只能和道离说
“去问问那位仙人吧,他认识你的父母。”
当道离在房顶上蹲了半天,终于蹲到魈回来的时候,他的想法是。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实在是没有拒绝道离的理由,所以他是这么回答的。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本不应该早早就在地下长眠,他们应该携手,看着道离在铜雀庙长大,然后再一起幸福的老去,而不是早早的迈进死寂的坟墓里,化作万千黄土中的一捧。
这只是个梦。
魈在空闲时曾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但是在提起他们的时候,他总觉得窒息,总想要逃离,就好像在逃离一个逃离不了的噩梦。
道离是个懂事的孩子,得到这个看似敷衍的答案之后,她朝魈点了点头,转而抱住了他的腰。
“爹娘很好,你也很好。”
也就在这一瞬间,魈的心绪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眼光中满是细小微粒的下午,还是个婴儿的道离朝他伸手,明的话语好像还在耳边。
“你看,魈,她要你抱呢!”
“魈、魈、抱!”
这让他有些恍惚,有些无措,像是明和浓姬死之后又一次感受到时间的流动。
所以当道离提出又一个要求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欺负我的人全都打回去!”
“教教我吧,我也想变成和父亲一样厉害的人。”
道离和明长得有七分像,剩下三分随了浓姬,当她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的时候,让他想起了明。
魈想拒绝,但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好。”
……
到铜雀庙已经快半年了,原本还是婴幼儿的伏黑惠已经到了学说话的年纪。
在回来的时候,魈经常碰见伏黑葵在院子里教小惠说话。
他确确实实会避开伏黑葵在院落中出现,但这不代表着他会避开伏黑惠,因为他实在没有小心谨慎到连一个幼儿都要避开的地步。
所以偶尔伏黑葵离开的时候,躺在婴儿车里的伏黑惠会在不经意间看到出现在梧桐树上的魈。
等到伏黑葵回来,他咿咿呀呀一番,看着梧桐树上,但是那时候魈早就不见人影了。
今天又是三天一次的杏仁豆腐时间。
魈坐在桌子上,吞着杏仁豆腐,伏黑葵坐在桌子的对面,教着伏黑惠说话。
“来,小惠,说,魈-尼-酱。”
“啊……啊。”
毕竟还小,伏黑惠尚且不知道伏黑葵在教他什么,只以为伏黑葵在同他玩耍,绿汪汪小池塘一样的眼睛笑得弯弯,小肉手一拍一拍的。
直到魈碗里的杏仁豆腐快吃完了,伏黑葵把惠抱到了他的旁边。
“魈君,你看,惠要你抱呢!”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突然被雷劈中,自灵魂深处而起的战栗逐渐蔓延到每一寸的肌肤。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转过头去,怎样的对上那一双绿色的眼睛。
那汪绿色的池塘弯弯的看着他,对他伸手,随后磕磕绊绊的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崩。
“魈、魈、抱!”
在这一刻,他觉得他想了很多,但是他又觉得他什么都没想。
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但是到最后,惠嘴里吐着泡泡,朝他笑了。
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