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女散花

    王导作为王家年纪最长、官位最高、最受尊重的长者，自然成了这场婚礼的主婚人。

    在他的主持下，婚礼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又不失热闹。当然，在大白鹅和一些家中仆人看来，婚礼的热闹除了各种眼花缭乱的表演，就是郗鉴这个“搞笑担当”了。

    郗鉴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在婚礼这件事情上又显得很白痴。

    当别人安排他坐在华丽的草席上，等着接受王羲之和郗璿的跪拜时，他却趁人不注意，偷偷地从屁股底下的草席上，扯下来一小把草杆研究了起来。

    “这是什么草呢？来自芒砀山？还是栖霞山，又或者是终南山深处……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家的牛也吃过这样的草！”看到郗鉴盯着草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在仔细琢磨这些草杆的来历，大白鹅模仿起他的口吻说了几句。

    这几句话一被王家的仆人听去，立刻引来一片笑声。

    “自己好歹也是个车骑大将军，怎么像个乡下人一样！”

    大白鹅追着郗鉴笑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在婚礼现场溜达了起来。可是，溜达了没几步，它就喘着粗气坐在了院子里。自从被王彬豢养后，大白鹅的体重明显在直线上升，到现在，它已经成了一只标准的大胖鹅。至于体型嘛，以前还有些玉树临风的样子，现在则成了水桶，或者干脆就是一只行走的圆球。每每瞥见王家仆人望着它，这只肥鹅流口水，大白鹅就恨王彬恨到了骨头里。但是，它真的恨王彬吗？当初王彬为了饲养好它，可是遍览典籍，还请教了无数的农夫，这才研究出了鹅类最爱吃的食物——蟹黄明虾汇。蟹黄明虾汇第一次端上来时，大白鹅就抵制不住诱惑。随后，它就狂吃狂吃，吃成了这样……

    “哎，能怪谁呢，当然只能怪自己贪嘴咯！”

    大白鹅摸着肥鼓鼓的肚子，摇头叹息。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涌动了起来，原来王羲之和郗璿要拜天地了。

    “嘎嘎，小心点啊，别把我踩死了！”

    大白鹅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人们挤回到了郗鉴所在的大厅里。

    郗鉴还在琢磨草杆呢，突然间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他也很懵。

    不过，当他听到司仪拖着腔吆喝“新人入内，跪拜尊长！”，立刻反应了过来，慌忙把草杆塞回到了屁股底下，坐正了身子。随后，王羲之两人牵着红绳，被众人簇拥着送了进来。

    望着凤冠霞帔，遮着红盖头的女儿，再看看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女婿，一想到他们两个走到今天实在不容易，郗鉴的眼眶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哈哈哈！”大白鹅和那些等着看他热闹的人，看在眼里，同时笑了起来。

    有人甚至跟着起哄：“大将军，别舍不得了，生米马上就成熟饭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是啊，要是实在舍不得，你干脆也搬到王家住好了！”大白鹅也插了一句。

    听到这些笑闹，郗鉴委屈地说：“我就这一个女儿，心疼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那您继续，我们呀，看着就好，哈哈！”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在众人的笑闹声中，婚礼司仪原本庄严肃穆的语调忽然变了，变成了那种颇具煽动性，又似乎有意在把婚礼节奏推向高处的问话：“在跪拜尊长之前，我们准备了本次婚礼的重头戏，也是本次婚礼最精彩的表演，大型歌舞《天女散花》，大家想不想看？”

    “想！”围观之人无不扯着嗓子喊。事实上，在来之前，众人都听说了，表演《天女散花》的歌姬美艳无双，整个建康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因此，大家虽然在围观着王羲之的婚礼，起着老丈人郗鉴的哄，却在暗暗期待着《天女散花》的表演。

    现在表演终于要开始了，众人不由自主地心跳一阵加速。

    功夫不大，洞箫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响了起来。众人不自觉地扭过头，在悠扬的箫声中，找寻吹箫人的位置。受此影响，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了院子里。

    “那里，那里，走到舞台边上了！”

    有人指着舞台一侧说，众人这才望见有个美貌的青衫男子，吹着洞箫，缓缓行进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众人刚刚看清青衫男子，院子里又传来了清丽、婉转的歌声。

    一听出是女人的声音，那些等着看美艳歌姬的人，目光很快离开了青衫男子，重新在院子各处急切地找寻了起来。可是，找来找去，人们始终只闻歌声，却不见唱歌之人。

    功夫不大，装饰华丽，却空寂无人的舞台上，突然起了雾气。

    那雾气越来越浓，浓到彻底吞没了整座舞台。除了验收过节目的王导和郗鉴，以及参与《天女散花》歌舞表演的乐师、歌姬，在场所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谁也猜不出来，舞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也有不少人暗自猜想，王家该不会是闹了妖怪吧。

    不过，洞箫声，歌声还是继续。虽然在浓雾的烘托下，洞箫声、歌声愈发的缥缈，可是，这两种声音的存在，却给了人们安全感，让大家意识到节目还在继续，一切都在掌控中。

    事实上，按照金岚儿原先的计划，就是想用这团浓雾将在场的宾客全部吞噬掉。

    “我们这出《天女散花》惊艳处就在这团浓雾上，等到浓雾散开，歌姬娘子会用幻术变化出漫天飞花，然后，她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舞台上，表演节奏欢快的瑶池仙舞……”

    当初王导和郗鉴看到凭空出现的浓雾时，也像眼下这些宾客一样，既惊愕又恐慌。金岚儿为了打消他们心中的顾虑，顺便说服他们，便说了这些话。王导和郗鉴信将疑。金岚儿没有再做任何解释，而是按照自己说的，把后续的表演进行了下去。

    当漫天花雨纷纷落下，美艳歌姬出现在舞台上扭动妖娆身姿时，王导和郗鉴同时惊呆了。他们不但通过了这个节目的验收，还共同决定要把《天女散花》作为整场婚礼的压轴戏。

    现在压轴戏来了，琅琊王家的末日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