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羲之要结婚了
看到文房四宝已经摆放停当，谢安稍稍酝酿了一下，便在纸上写下“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八个字。王羲之本来就擅长书法，一看谢安的字，立刻夸赞了起来。
孙绰看在眼里，清咳了一声，对王羲之说：“逸少，你也写写这八个字。”
“这……”王羲之看了看孙绰，有些为难。
大白鹅绿豆眼珠子一转，用肩膀撞了撞王羲之的腿，小声问：“担心自己写不过他吗？”
“这倒不是，只是，哎呀！”王羲之犹犹豫豫，总是不肯动笔。
孙绰嘴角浮起笑，提高声音说：“逸少向来谦逊，这是看不上谢公的字，不愿意以笔压人，算了，算了，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咱们继续欣赏谢公的书法！”
“就是，就是，咱不和他比！”大白鹅跟着说。
“琴心，笔墨伺候！”王羲之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望着书童招呼了一声。
“哎，来了。”琴心打着呵欠应了一声。
随后，琴心开始点水、研墨、发笔，王羲之亲手取出白纸放在地上，盯着看了起来。
等到琴心把蘸好墨水的毛笔递到了王羲之手里，王羲之也酝酿好了。
“刷！”落笔时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响。
紧接着，王羲之手里的笔，仿佛有了独立的生命力一样，在白纸之上，那方苍茫世界里自由行走，任意腾挪，有时笨拙得像头巨象，有时轻灵得像只燕子……当然，更多时候则是呼啸山林的虎，翱翔天地的鹰，瞬息万变，主宰山河的龙！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白纸重归于宁静。
象、燕子、虎、鹰、龙消失于无形，又隐隐把精魂留在了字里行间。
当王羲之把毛笔交给琴心时，纸上隐隐现现，竟泛着白光。
“谢公，谢公！”
“嗯。”
孙绰接连呼唤了好半天，谢安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现在知道向王逸少学什么了？”孙绰笑着问。昨天晚上，他盯着谢安看的时候，就在谢安周身上下流淌的气运中，看出谢安和王羲之有师徒缘分，因此，今天才来了个成人之美。
谢安听到这话，恍如从梦中惊醒，跪在地上的膝盖猛然一转，捡起地上自己写的那八个字，直接撕成了无数片。“谢安愿拜在王羲之门下学书法，请王逸少成全！”撕完自己写的字，谢安重新恭恭敬敬地跪在了王羲之面前。这一回他有目标，有想法，不怕王羲之不接受。
另外，今天的事情，也让谢安吸取到了一个经验。就是再大的道理，再远大的目标，都得落到实处，否则自己尴尬不说，还很难打动别人。
“逸少，谢公只是想向你讨教书法，你真就这么吝啬吗？已经第二回了，还不答应人家？”孙绰在一旁说。关于谢安第一次向王羲之拜师的事情，他是掐指算出来的，并非亲眼所见。
“我，我……”王羲之看看谢安，又看看自己的字，似乎还很纠结。
“谢安，赶紧起来，没看到我们家老王非常为难吗？！”大白鹅眼见王羲之很可能要收这个徒弟了，便催促起了谢安，希望他在最后一刻，主动放弃。
“谢公可是从昨晚上跪到了现在，你忍心让他继续跪下去吗？”孙绰又说。
大白鹅瞪了孙绰一眼，却不敢发作。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孙绰的对手。
“老王，别勉强自己，实在不想收这个徒弟，就跟他明说，怕啥，谢安也是明白人，他是不会因此记恨你的，他不是号称……”
“谢公请起，您这个徒弟我收了！”
大白鹅的话还没说完，王羲之突然再次把手伸向了谢安，并且答应了他的请求。
谢安喜出望外，终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孙绰望着这对忘年交师徒二人，笑得非常灿烂。
大白鹅彻底呆住了。它明显感到独属于自己的那张烙饼，被人硬生生掰去了一半。
不过，大白鹅心宽体胖，尤其是最近吃的好，睡的好，体重明显增加之后，好像心胸也跟着就宽广了许多。因此，没过多久，它就追着谢安理论起来：“喂，江左风流宰相！咱们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管他叫师傅，怎么也得管我叫声师哥吧？”
就这样，从建兴三年（315年）夏末，到太宁元年（323年）暮春时节，也就是王羲之二十岁的时候，整整八年时间，他的屁股后面始终跟着两个人和一只鹅。当然了，王羲之也因此把闲云野鹤的生活过到了极致。他可以和大白鹅开很多低级趣味的玩笑，思考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也可以和谢安谈论国家大事，研究书法技艺。还可以跟孙绰讨论狐仙鬼怪，到一座又一座深山里，去寻仙，去求道，然后，有收获，或者空手而归……
总得来说，青少年时期的王羲之身怀远大抱负，对未来充满希望，也过得非常快乐。
太宁元年对王羲之之所以如此重要，那是因为他生命中的那个女人出现了，他要结婚了！
但是，在一开始他并未意识到这点，而且还非常反对这门亲事。
为什么？那是因为年初的时候，自己的堂伯父王敦又把一位朝廷大员给扣下了。
这位朝廷大员叫郗（chi）鉴。
建兴四年（316年）长安失守，中原大地被匈奴控制，当朝皇帝司马绍仓皇南逃，进入建康城，入主当年东吴苑城故址，由此，国家偏安江南一禺，政令全部出自建康。
为了扶植自己的势力，皇帝司马绍在太宁元年初，任命郗鉴为兖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军，管理这些地方的军政事务，镇守合肥。这让在江南嚣张跋扈惯了的王敦十分忌惮。因此，他主动上表，让朝廷封郗鉴为尚书令，并征召他还朝，也就是到建康城任职。
郗鉴还朝过程中，经过王敦驻守的姑孰镇（注：今安徽马鞍山市当涂县），王敦故技重施，像当年扣押陶侃一样，把郗鉴也给秘密关押了起来。不过，郗鉴人品正直，名声也比陶侃响，并且还是当朝皇帝有意扶持的人，王敦闹了几天，最后还是迫于压力把人给放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两个人的关系算是彻底闹僵了。
并且，还有人在传，当朝皇帝之所以重用郗鉴，就是为了制衡王敦。原本郗鉴还不愿意接受这个差事，招惹王敦，经过这场扣押风波，他立刻铁了心要跟王敦对着干。
这个郗鉴也有意思，跟王敦剑拔弩张的，却偏偏要在琅琊王家为自己的宝贝女儿郗璿(chi xuán)寻一个如意郎君。而这个郗璿正是王羲之生命中的那个女人。
至于王羲之为什么会反对这门亲事？
还不是因为不想搅和在王敦和郗鉴之间！
但是，命定之事，哪里能由得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