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一样的少年人
一听到鹅，王羲之眼中顿时没了一丝阴霾。
紧接着，又听到鹅会说话，他的眼睛很快便瞪到了最大，也充满了憧憬。
确实是憧憬，而不是惊愕。
在王羲之的世界里，鹅跟嵇康、阮籍、山涛、向秀等“竹林七贤”地位相等，甚至在某些时刻，比“竹林七贤”还高那么一些。鹅，高冠硬项，洁白无瑕，姿态优雅，尤其是橘色的双掌在水中有规律的划动时，简直就是在用双掌挥毫泼墨……
由于对人类的失望和寒心，王羲之从小就喜欢各种动物，其中，鹅一直是他的最爱。
差不多就是八岁那年，为了在水底观察鹅掌的划动情况，王羲之想都没多想直接跳进了一处溪涧之中，结果涧水极深，差点就把他淹死了。即便如此，在此后很长一段日子里，王羲之还是不停地往各种各样的水里跳，为的就是能与鹅共舞。
“白云观在哪里？快，现在就带我去！”
王羲之兴奋异常，拉着书童琴心就走。
“公子，您不是约了卫夫人的时间，要向她请教字吗？”
“不差这一天，鹅，会说话的鹅，我来了！”
说着话，王羲之两人的身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从院里刮到了王府大门外。
随后，便有家人扶着王羲之上了牛车，琴心跟着坐在了车夫边上。
由于是临时出行，提点心的、奉茶的、捧琴的、扇扇的、烧火的一个仆人也没带，相比往日自然少了排场。不过，王羲之根本顾不上这些，他的脑袋里早就被会说话的鹅塞满了。
“停车！你们是哪家的？”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牛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是琅琊王家的，你是什么人？”
琴心的声音隔着车帘传了进来。
“琅琊王家？看看你们那穷酸样，连个仆人都没有，还敢冒充琅琊王家，排队，想看会说话的鹅统统排队！”说话的人语气豪横，听得让人有些气愤。
王羲之想了想，撩开了车帘。看到无数牛车、仆从排出来的长队的同时，他还看到了一个双手叉腰，鼻孔朝天的小道士。这道士自然就是白云观的秋水了，只是王羲之目前还不认识他。自从观里有只会说话的鹅的事情传了出去，沉寂了几十年的白云观突然间热闹了起来。有钱的，没钱的，各种各样的人天天往观里跑，就为了看个稀奇。
一开始山阴道士和秋水还极力招待，想着给众人留下热情好客的好印象。
谁知道时间一长，大白鹅身上的毛是越来越少。两人一鹅这才发现，有人借着看热闹的机会，趁大白鹅不注意偷偷拔它的毛。白云观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吸引王羲之，现在王羲之没来，却要把鹅毛给薅没了。怎么想都有些得不偿失。于是经过商量，大白鹅给师徒二人定下了一条规矩：从此以后，白云观只接待琅琊王家的人。
可是，这条规矩一经执行，马上就有了新的问题。好多人都会冒充琅琊王家人来看大白鹅。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又想出了排队看鹅的主意。主要是想用这种方法劝走无关紧要的人。
“我看你并不是想让我们排队，而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啊。”
王羲之打量了小道士一眼，没好气地说。
“既然懂这个道理，那就请回吧。”
秋水翻了个白眼，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真是岂有此理，公子，你让我教训教训他！”赶车的实在忍不了了，扬起鞭子就要抽下去。在这江南地界上，还没有人敢拦琅琊王家的车，对王家人说这么没有礼貌的话。
“住手，他们让你们排队，你就排去吧，本公子要先行一步了！”
说着话，王羲之突然跳下了车，在长队中间奔跑了起来。
“公子，羲之公子，您当心啊！”
琴心放心不下，也跳下牛车，追了出去。
“羲之公子！哈哈哈，终于来了，师傅，师傅，王羲之终于来了！”
秋水一听在长队中飞奔的公子是王羲之，顿时一蹦而起，高兴到了极致。
随后，他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了王羲之，把王羲之请到了白云观里。
“公子请恕罪，我们之所以拦您的牛车主要是冒名顶替，来看鹅的人太多了。”
在白云观新添置的草席上落座后，山阴道士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先道了句歉。
“无妨，无妨！”
王羲之摆了摆手，继续在草庐内外张望着。他这么着急来是看鹅的，不是跟道士聊天的。
见王羲之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山阴道士和徒儿交换了一下眼神，说起了正事。
“听说公子的书法闻名江南，早已妇孺皆知，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
“可以，很方便，只要能让我见见鹅，想写什么，你尽管说。”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王羲之直接就答应了。当然了，在答应他们请求的时候，王羲之明显心不在焉。山阴道士看在眼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于是，又问了一句。
“贫道听说您的润格不菲，不知道让您手书一卷《黄庭经》需费几何？”
“嘎嘎！”
就在这时，后院隐隐传来了鹅声。王羲之顿时就坐不住了。
“让我先见你家的鹅，其它的好说！”
丢下这句话，王羲之望着山阴道士拱拱手，迫不及待且欢快地冲到了道观后院。
“真是个风一样的少年人……”
山阴道士不禁摇头感慨，同时对着秋水努了努嘴：“快去看看吧，别让他把鹅拐跑了。”
“是，师傅。”秋水点点头，快步走向后院，心中却在想：“以那鹅的聪明劲儿，谁把谁拐跑了还不一定呢。”
“嗖！”
“嘎嘎……”
秋水刚走进后院，就看到天空中突然落下一张大网，把大白鹅网了个正着。
紧接着，有人用力一拉，就把大白鹅拉到了东面的篱笆底下。
“王羲之，你还是晚了一步。”
站在篱笆后面的少年公子一脸得意的说。秋水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发现这公子似乎和王羲之年纪相仿，却不似王羲之那么清瘦，而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少年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