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刘健康确诊
1998年腊月，万里冰封，到处白茫茫一片。
院落里昨晚下的积雪已有10公分左右，爸爸用铁锹把四处的落雪铲在院子最中间，方便一会用小推车把积雪堆到屋外，不然等天晴雪融了，院子里到处是水。
妈妈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可能大概不是在炒洋芋就是在煮洋芋。
再看看刘健康和刘平安，把爸爸铲过来的雪推成了一个四不像的大雪人。
妈妈大声说道，“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30岁的人了，不知道帮爸爸，净捣蛋”。
刘健康“咳咳”了两声，用手指着雪人背面的平安道“说的就是你”话音未落，就听妈妈喊道“吃饭啦”。
“看吧，又是煮洋芋”刘平安不耐烦讲道
刘健康立马说道“可以了，这么大的洋芋堵不上你的嘴”又不满的瞪了刘平安一眼。
爸爸边吃边讲道，“健康啊，你咳嗽了大半年了，你二叔给你配的药也吃了，一直不见好，这快要过年了，明天你带着平安去县上，上大医院瞧瞧去”
话音刚落，刘平安兴奋的瞪大眼睛看向爸爸“真的嘛？我还没去过县上呢，二叔说县上好吃的可多了”。
刘健康咳咳几声，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刘平安“你个土炮，明天到了县上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刘平安反驳道“你去过？你去过？你不就去过镇上读了个初中，哪里去过县城里”，切了声，转身又吃起手里的洋芋。
下午刘健康和刘平安帮着爸爸把院子的雪全部堆到了外面，可是过程中刘平安一直抢着干，一直说让刘健康休息。
刘健康不解道“怎么，中午洋芋吃香了，今天这么让着我？”
刘平安笑眯眯的看着刘健康，慢慢的把头靠近了刘健康，小声说道“哥哥，我的好哥哥”。
刘健康嫌弃的说道“好好说话，好好做人，干什么？”顺势一把将刘平安的头推出好远。
“干什么，你说呀，整着死出”。刘健康严肃的问道，刘平安又呲着大牙，笑着讲道“明天去县上，把你的校服借给我”。
（在这个年代16岁的刘健康读到初一，13岁的刘平安读到五年级，因家里没有资金供读，他们都辍学当起了家里的劳动力）。
刘健康说“给你了，我光着呀？”
刘平安焦急的说“哎呀，你不是还有身上这一套嘛！”
健康反驳，“你怎么不穿身上这套”
刘平安带着撒娇的语气道“你看嘛，这都破了，平时穿的爸爸的，衣服太大了嘛。不好看嘛”。
刘健康仔细打量一番，思绪了一会，“可以，但是你只能选一件，不能是整套”刘平安心情猛一下兴奋起来。
“我选上衣，别人只会注意到上衣，哈哈”刘平安傲娇的说道，说罢便跑进家里去找衣服试穿了起来。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炉子旁一起烤火，昏暗的灯光下爸爸拿出一个塑料袋，一层层揭开，漏出一沓零钱，爸爸将钱斜着灯光的方向，顺手沾了下唾沫，自顾自数起钱来，口里默念着金额。
“一共就120元，人家大医院费用高，不知道够不够”爸爸无奈的讲道。
“够了，肯定够了，哥哥不就是咳嗽嘛！用不了多少钱”。
刘平安又问道“爸爸，明天肯定剩很多钱，我们能不能吃个糖葫芦，隔壁的军强说，糖葫芦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说着，不禁的咽起了口水。
爸爸用溺爱的眼光看向弟兄两个的方向，“可以，但是等看完病有余钱再吃”。
又嘱咐到“明天要早起的，要先走到镇上去，再坐车到县里，很远，来去都不能错过班车，不然一天时间赶不回来，还有，雪很厚，很滑，要注意安全，你们两个一人一只手电筒，因为天没亮就要出发，”爸爸还想说什么
妈妈利索的打断道“好了好了，让两个娃早点睡，都到娶媳妇的年纪了，都长大了，用不着我们操心，快去睡觉”
刘平安拉着刘健康就走了，躺下之后刘平安很兴奋，想象着县上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刘健康若有所思，他心里很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明天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想着想着便都熟熟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妈妈就叫他们起床了，妈妈给他们一人一个小水壶，里面装满了开水，抱在怀里很暖和。一人吃了几口玉米馍就出发了。
走在路上只能听到咯吱咯吱踏雪的声音，村庄里很安静，路上也很安静，远远看去，只有两束光亮在前进。
他们爬上这个坡，绕过那个湾。
走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镇上，他们远远就听到班车在打号，应该是快发车了，刘平安高兴的三步并两步跑向班车。
因为他之前读书在村里，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这也是他第一次坐大班车，他很兴奋。
司机催促着，“唉，后面的小伙子，跑两步”刘健康才开始快步走起来，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真的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慌。
一路刘平安各种好奇，兴奋，再看看靠着玻璃窗子的刘健康，总是忧心忡忡，思绪万千。
又过了两个小时，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陆续下车，尤其是刘平安早大步流星的跑到大街上看起了各种稀罕的玩意。
都是他没见过的，都是好吃的，还有小轿车，很多都没见过的东西映入眼帘。他的心里更加激动和兴奋。
“唉，都下车，到站了”司机的声音一下打破了刘健康安静的世界……他赶紧跑下车，去追向前面跑跑跳跳的刘平安。
“刘平安，你疯了嘛？跑什么？”刘平安根本听不到也顾不到刘健康说了什么。
“甘谷县人民医院”刘健康远远的看到了医院的大门头，这几个字高高的挂在楼顶，格外醒目。
他心跳开始加速，咳嗽急促，连着咳了好几声，刘健康感觉有点恶心，有点胆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踏入这个医院。
“到了，好高的楼，好多人呀”刘平安开心的说道。他被这个建筑震撼到了，愣神了几秒，回过神就拉着刘健康跑了进去
“我去，这个多人，啥时候能吃到糖葫芦呀”刘平安不耐烦讲道
而这时刘健康已经在窗口看起了的就诊流程，然后拿出需要的证件和钱，开始挂号，看诊，医生了解完症状，开了化验单。
刘平安靠坐在走廊的木倚上，看到刘健康从诊室出来，上前拉住刘健康的衣袖，夺过刘健康手里的化验单，认真看起来，
突然提高音调，说道“什么呀，怎么还要抽血，这什么什么还要核磁共振，什么呀？不就是咳嗽嘛？刘平安变得担心，脸上忧愁起来。
刘健康感觉到了刘平安的担忧，说道“人家大医院看病都是这样，你看这些人都要做各种检查的，没事，检查完才知道有没有病”刘平安才安静下来。
到了最后一项检查，核磁共振，他们在检查室外面排队，里面的护士喊道“下一个刘健康，准备一下”刘健康猛的又心跳加快，开始害怕和不安起来。
到了刘健康，刚要进去，里面出来了一位女子，两人一进一出身体便碰到了一起。
刘健康身体酥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像是电流穿过身体一样。
他呆了一下，下意识赶紧往另一边让路，可是不知怎的，又撞在一起。
刘健康整个耳朵发红已经蔓延到脸上，两人异口同声道“不好意思”女孩慢慢抬起头，目光交汇的一瞬，一眼万年。
大大的眼睛，白皙透亮皮肤，饱满的嘴唇，挺拔的鼻梁，刘健康就这样看着，眼里只有她，感觉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这世界好似只有他们二人。
“不好意思”女孩又道
一下把刘健康的思绪拉了回来，一切恢复如常，原来医院有这么多人，这么吵。
刘健康退了一小步，这才完全看清这个女子的容貌，她扎着两个麻花辫，上身的粉色碎花棉衣衬着她像幅画一样。
她被女孩完全吸引，移不开眼，又直直的立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女孩早都跑走了，他焦急跑前看去，早已没了身影，他突然有点失落和伤心的感觉。
里面催促到“刘健康在不在，刘健康”
“啊，在，在”刘健康答道
刘健康进检查室前不忘再看一眼人群，希望能看到她。
检查结果出的很慢，他们等到了下午，刘平安焦急看着健康的说“快要赶不上车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过了一会。
“结果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多人都跑到窗口去找自己的一份。
刘平安拿过开始研究端详起来，刘健康说“你会看”？拿过刘平安手上的单子就去诊室找大夫
今天格外冷，一直不以为然的刘平安也开始忐忑不安，他来回踱步，在走廊等着刘健康
医生办公室内，大夫神情凝重的看着片子和化验单，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说偶尔咳嗽咳痰，可是看你的片子，你应该已经痰中带血有段时间了吧？”
刘健康慢慢点了点头，“家里没钱，我觉得只是咳痰咳血，身体没变化，就没给爸爸妈妈说过这个事，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呀，大夫，不严重吧”
大夫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这么年轻，认识字，肯定读过书，应该知道早发现，早治疗的道理，你这都肺结核晚期了”
“肺结核晚期”刘健康重复道，晚期这两个字像两把刀，扎在心口上，感觉喘不过气，又开始剧烈咳嗽，他无法相信，猛的一下一口血吐在了桌上化验单上。
血红色让他觉得呼吸不畅，泪水夺眶而出，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大夫急忙紧了紧自己的口罩，安慰道“年轻人，不要激动，慢慢呼吸，让自己心跳平复下来，不要激动，慢慢的，慢下来，好，就这样”。
刘健康这才冷静了下来，猛吸了一下，这才感觉空气中是有氧气的。
颤抖着声音开口道“你给我开药吧，我回家治疗”。
他擦了桌上的血液，站起就要走，大夫又说，“你这个是传染病，以后要戴口罩，和家里人餐具分开，住的也要……”
大夫还没说完，刘健康已经转身出去了，他在诊室门口站了许久，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突然听到刘平安的声音“哥哥，哥哥”。
刘平安刚才不知道去哪里了，从走廊那头跑了过来。
跑近拉着刘健康的衣袖说“怎么样，没事吧”？刘健康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没事，开些药就好了”
刘平安高兴地说，“好呀，等会可以吃糖葫芦喽”
他们走在大街上，刘健康感叹道，原来这世间有这么多漂亮美好的东西。
刚要迈步去坐车回家，目光又扫到了一个美丽即熟悉的面孔。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