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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校的第二天，就开始新生入学的军训了。
高一级未定制军训服，统一穿前一天晚上发的一中夏装校服。
一中校服为蓝白色宽松短袖长裤。
拿到新校服的同学都很兴奋。那可是a市第一中学的校服，初次穿在身上穿上总有种优越感、飘飘然的感觉。
曾经在初中学校时，看着毕业的师兄师姐穿着一中校服回校，羡慕得不得了。如今如梦穿到了自己身上，别提多兴奋。
由于时间赶不及，新校服还没洗第二天就穿上了，秦坤深感浑身不自在。
秦肆二位身材高挑的大长腿女生，朴素的校服穿在她们身上，简直亮瞎同学们的眼。
只是那白衣，衬得秦坤更白，衬得肆昼更黑。两人站在一起，冲突但又有一种莫名的般配。
肆昼拉着秦坤跑到操场上集合。
拉着的人很愉快，被拉着的人一脸不爽——允许你碰我了吗？
秦坤没遇到过这种被“陌生人”主动牵走的情况，在震惊、莫名与不自在中犹豫着就已经被带到了自班场地。
那场景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是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
停下后，秦坤皱眉，挣开了肆昼，手插兜便冷冷地站着。
肆昼笑道：“拉你还不乐意？”
秦坤在心里否决，不是不乐意，是非常非常不乐意。
她一直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能这么自来熟？两人没认识两天，就搞得好像亲闺蜜似的！
一中的操场上，高一级一千几百人，集中成一大片方阵。
军训教官，说是a市武装部的一个连，还挺有名气。
教官们都是男人，有老兵，也有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身穿夏款的墨绿色迷彩服。几乎每一个都皮肤黝黑，这是经年累月暴晒的结果。
不过秦坤有将肆昼的肤色同他们对比过，似乎……肆昼更黑一些。
——她是如何在半个月之内达到这种程度的肤色的？
当兵的按理说应该体格不错，而令人失望的是，教官中过半都挺着个啤酒肚。
啤酒肚教官。
什么鬼……
不过毕竟是当兵的汉子，女生们依旧会有意无意地偷偷打量每个教官。
zhu xi台上说了一通，之后教官们向各班级分配。
一位在整支连中公认最黑的教官，路过17班队伍前时，被那位黑得出奇的女孩吸引了目光。
肆昼和秦坤来得早，另外她俩站哪头其他人只敢站另一头，于是她们排在了队伍前头。
军训还没开始呢就黑成那样了。黑皮教官吃惊地走到黑皮女孩面前，问道：“小同学，你是……晒的？”
引发同学们的共鸣，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肆昼不但不尴尬，还笑道：“教官，您要是有我这种体质，会比我黑上不止两倍。”
什么体质，非洲体质？教官和同学们笑了。
方欲行，教官又被一旁白得扎眼的“少年”吓住了，又问：“小伙子，你……涂了粉吧？！”
听到“小伙子”的称呼，身后的同学偷笑。
白皮“少年”正思考怎么回复时，黑皮少女积极替其回答了，还不拆穿其性别：
“您要是有她这种体质，晒个十年都不黑的。”
秦坤看了肆昼一眼。
同学们又笑了。教官点着头，愉快地走了。
附近的其他班学生听到动静，都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一会儿，17班的教官来了。
是一个看起来极其严厉的中年男人。当他面对全班时，很多女生不禁心里发慌。
17班队伍被教官领到了操场正中央空旷的地方，这里露天无遮拦。
a市八九月的天气，不是秋高气爽初，而是夏日炎炎中。
刺眼灼热的阳光打在身上会有一种难受的火辣辣的感觉，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那暴露在阳光下翻滚的热浪。
闷热得简直能让人窒息。
本来刚才在集合时就晒了一阵子，现在竟然还要继续呆在这样的环境下训练。
同学们在心里叫苦连天，也格外气愤——为什么其他班可以到树荫下、到高楼旁阴凉的地方，而他们却要在这里受罪？
队伍里阵阵骚动，教官大声呵斥安静。
同学们一个个哆嗦地站定后，该教官就开始放狠话：
“我姓李，是你们班的教官，既然如此，我会对你们的军训负责到底。
“别抱怨自己比别人辛苦。晒一下太阳都受不了，站个军姿都站不好，怎么能当好军人？
“军训这几天，你们都要对教官的指令言听计从。不管你什么体质，不管你什么脾气，在我这里统统不算回事！
“不服管教的、敢顶撞教官的、坚持不下了的，无一例外，统统受罚！受不了罚就干脆给我滚蛋！
“五天后的闭营仪式，我希望我们班拿第一。对此，大家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上我的课都要站在这，每次的军训时间，延长一小时！”
……
大家听后愤愤不平——凭什么这么对我们？我们又不是军人，我们又没想当第一！
胖男生王小南当即站出：“报告！凭什么我们要这么做？”
发问引起反响，队伍从窃窃私语演变成喧哗。
李教官怒了，质问：“你叫什么？”
胖男生勇敢答道：“报告！王小南。”
李教官：“王小南是吧？你这种行为视为不服管教、顶撞教官，现在，给我出列，当着同学们的面做五十个俯卧撑！”
同学们和王小南都被吓到了。
王小南盯着教官充有血丝的恶狠狠的眼睛，有苦说不出，只能走出队伍，趴在地上按要求做起了俯卧撑。
其他同学只能干看着，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也会受罚。
肆昼看着那教官眨了眨眼，又和秦坤对视一眼后，没再说什么。
凭王小南的体格，怎能轻易做到那么多个俯卧撑？他刚做了十几个就气喘吁吁，非常难受地趴在地上。
教官很凶：“看到了吗？这就是顶撞教官的下场，看以后谁还敢？你，别停下！给我做标准的，不标准的不作数，重做！”
王小南被迫在地上苦苦挣扎，同学们看着都难受。
见他实在受不了，李教官从队伍中叫出两个男生，带着小南到远点的地方监督他继续做，做不完就别归队，剩下的人训练站军姿。
同学们一连就站了近两个小时军姿。
站军姿的感觉真不好受——
整个身体紧绷着，动一下都不允许。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汇至下巴一颗一颗往下滴。
眼睛里进了汗水，酸痛但却又不能抹。
后背上已汗渍淋漓，地上的一摊摊汗水蒸发了又浸湿。
脚跟已经麻木到近乎没有知觉了。
中途好几个同学中暑倒下了，李教官竟然让他们就坐在原地歇会儿再继续。
王小南做完俯卧撑用了半个小多小时，是哭着回来的。
期间其他班的训练中途已休息过两次。
对于秦坤来说，那点程度是受得了的，肆昼似乎也没多大问题。所以她们的抱怨不会有其他人那么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上午的训练快结束时，李教官站到打横的队伍侧边，刚好又在秦坤身旁，然后开始面对全班大声叫喊，说的无非是些苛刻的自我观点。
他声音起起伏伏，嗓门特大，口无遮拦，以至口水纷飞，无意波及到了秦坤。
秦坤一皱眉，手一紧。
叫喊还在继续，秦坤心里泛起阵阵恶心，极大的心理负担让她呼吸变得急促，紧捏着的手捏得更紧了。
距离爆发，只需要几秒。
肆昼似乎察觉，立马打断教官：“报告！”
李教官住了口，面向肆昼：“什么？”
“我肚子不舒服要去洗手间。”
李教官想了一下，看了看表，皱眉道：“去，两分钟之内！”
肆昼接着指向秦坤：“我要让她陪我去。”
李教官：“你说什么？”
肆昼给出解释：“她也不舒服。”
李教官以为是一对不懂事的小情侣，竟给批准了：“去，两分钟之内不到给我领罚！”
肆昼拉着秦坤就跑。
同学们望着离去的两人，有些奇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坚持下去。
他们快要崩溃了！谁能救救这些可怜的孩子？
秦坤到了洗手间，如贪婪的野兽般快速拧开水龙头，弯下腰，手捧着水大把大把地往自己的脸上泼。
同学们都在训练，洗手间附近空无一人，只有她们两个站在洗手间里。
一个在低头洗脸，哗哗水声响着，另一个在一旁安静看着。
肆昼之前就知道，秦坤表面上冷漠孤傲，其实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一阵阵水声过后，秦坤鼻尖和下巴淌着与汗混合的水。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忍受着胃里泛出的恶心，对着洗手台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平静。
肆昼很耐心地等她，一会儿从自己校裤兜里取出一个东西，递至秦坤面前。
竟是一瓶小型的洗面奶。
秦坤没接，也没先纠结肆昼怎么随身携带洗面奶，扭过头看向她，声音有些狼狈：“你怎么知道我……”
当时大家都在听着教官训话，这人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状况，又是怎么知道，她忍受不了？昨天自我介绍时她都没在场。
肆昼笑而不语。
秦坤低头看向那瓶洗面奶。
如果刚才不是肆昼，她无法确定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肆昼怕她有顾虑：“用吧，干净的。”
秦坤顿了会儿，接过了。她挤了些在手心，分别往脸上和手上抹擦，接着又用清水洗掉。
洗过后让她感觉舒服些，四下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低头的人说了声：“谢谢。”
语气很平淡，但里面却包含了一丝挣脱巨大压力后的疲惫与轻松。
站着的人愣了愣，笑得温柔：“不客气。”
“你没事吧？”
肆昼接着问。
秦坤低着头：“没事，你先走，迟到了要受罚。”
肆昼：“那你呢？”
秦坤：“我还要过会儿。”
肆昼一笑：“没事儿，我陪你，要罚一起罚。”
秦坤却不接受，语气突然不耐烦与强势：“我让你走。”
肆昼一滞，犹豫地站了一会儿，道：“好吧，那你快点。”
走前，肆昼往秦坤肩上轻轻拍了拍。秦坤拧开水龙头继续洗。
肆昼回到队伍时，刚好到了两分钟。
此时同学们换了军训另一项——下蹲。
李教官看了看表：“差一点就迟到了！另一个呢？”
同学们蹲着，看向肆昼。女孩面对跟前的大汉，面上却无一点惧色。
肆昼答：“她要过会儿。”
李教官：“过会儿？现在都几点了！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她在干什么？！”
肆昼：“洗脸。”
李教官听了，皱起眉怒道：“洗脸？洗什么脸？”
声音震得肆昼耳膜生疼。
肆昼没有直接作出解释，她问道：“教官，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声？”
李教官大吼：“大声怎么啦？你有意见？！”
同学们生怕这位粗鲁大汉给肆昼判个顶嘴之罪。
肆昼保持平静态度：“也不是对大声有意见，只是请你以后说话的时候不要……唾液四溅。”
同学们适才恍然大悟——那位有洁癖的大佬连粉笔灰都嫌脏，更别说……
李教官窘迫，也惊讶女孩敢这样面对他并且指出他的不好。他一时失措，一张脸黑里胀红。
女生礼貌一笑：“教官我这不算顶嘴吧？只是提个意见。”
李教官只好以羞化怒：“快归队，搞什么！”
一直过了十几分钟秦坤才回来。同学们也一直蹲了这么久，早已口干舌燥，腿脚发麻酸痛，苦不堪言。
近在咫尺的放在一旁的水杯就在眼前，教官好久才给喝水。脚又不给换，发酸发麻感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真恨不得当场死去算了！
李教官见到了那位手插裤兜、桀骜不驯的“少年”。
他指着秦坤一脸怨怒：“你过来！”
接着又指向旁边，“站这里！”
话语极其摄威擅势。
一看就是准备数落秦坤呢，同学们胆战心惊。
秦坤最讨厌别人指着自己了，她走到离那大汉三米远的地方，插兜的手放下来，停住不走了。
这行为……不服管教？！大佬是在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听从教官吗？
同学们忍着酸痛，担忧地看向秦坤。
果然，李教官气急败坏地走过去。秦坤竟然跟着他退，保持着距离。
很显然，秦坤不是一般地嫌弃这教官。
见如此，李教官停了下来，大声呵斥：“你！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
秦坤站着，目光透着冷，没有要听从的意思。
李教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学生，暴跳如雷。
肆昼蹲在人群中，双目掠过丝忧虑，同学们也心惊肉跳。
李教官踱了几下步子，想了想道：“不做是吧！”
他指向17班队伍，“你看看你的同学，我就让他们一直蹲着，直到你做完！你什么时候做好，他们就什么时候起来！”
同学们一惊——李教官够狠。
大家都有点怕秦坤，面对她都不敢放肆，然而李教官竟然那般对待。
秦坤是个女生啊，瘦胳膊细腿的，做一百个俯卧撑怎么受得了？
之前王小南做满五十个就用了半个多小时，累个半死，秦坤岂不……
秦坤要做多久，同学们就得蹲多久——明显在强人所难，这不是让17班同学之间互相伤害吗？
可恶的教官没人性，17班同学对李教官的厌恶已达极致，却又敢怒而不敢言。心想一会儿一定又是一场煎熬。
秦坤该怎么办呢，她也会无奈领罚吗？
怎知，那位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样子，竟没有一点畏惧，反而平静得令人看着可怕。
秦坤与李教官对视，饱含恨意与冷意的双眼，让那个威严汉子心里一震。
李教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面对一个学生时，会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竟产生了……恐惧。
一会儿，秦坤偏过头，才结束了对视。
她扫了扫满头大汗、目中无望的同学，叹了口气，冷眼一瞥，冷笑道：“你看好。”
李教官愣在原地。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弯下腰去，手一撑、长腿一退，开始做起俯卧撑。
画面跟同学们想象的截然不同。只见“少年”在地上一起一伏，动作极其标准，完全挑不出毛病来，并且速度还很快。
同学们激动地在心里跟着数：“20、21……”越数越激动，“56、57……”
撑在地上的人还完全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众人已激情澎湃。
有些同学抑制不住叫出了声，嘴里喃喃了起来：“82、83……”
惊叹声吸引了附近正于教官的安排下坐在树荫下休息的其他队伍。
许多人纷纷往炽热的操场中央看，瞧见了“帅哥在无比轻松地做着标准俯卧撑”的一幕。看到的人瞪起双眼，拍拍身边的人一起看。
“99、100——”
一时间惊叹声雷动。
一个同学看过表，算了算，远远不用两分钟！
天哪，还是人吗？
一百个俯卧撑做完，秦坤收起长腿，直起了身。
此时的秦坤只是白皙的面孔有些胀红，呼吸稍变得深些，额上蒙了层细小的汗水。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面上表情毫无变化。一百个俯卧撑对她来说似乎轻松得不行。
画面极不真实。
队伍里的王小南和钱大磊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难以置信地张着大嘴。
最终还是肆昼笑着站起身，提醒愣着的同学：“大家都起来啊，没没听到刚才教官说了什么？”
——只要秦坤做完，大家就能起来。
同学们一听纷纷站起，欢呼雀跃，17班顿时开了锅。
这是逆反成功后的激动与欢喜！众人向秦坤投去了感激涕零的目光——秦坤这哥们真仗义，大英雄！
秦坤在欢呼声中不屑地单腿支撑着，看向李教官。
难想象李教官此时此刻的心情。面对17班的集体造次，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
一群汗津津的“熊孩子”当作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
其他班的学生很奇怪——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个倒霉的班还在辛苦训练来着，一位帅哥被罚做俯卧撑后班级就炸锅了？
22班的某一同学惊讶地注意到，自己面前坐着的教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处，手竟还不自觉地无声鼓起了掌。
学生睁大眼睛：“教官，你……？”
他们教官回了头，愣了愣后，不好意思地放下手，笑出了声：“没什么没什么，只是17班……是好样的。”
每个班都有固定旗手举着班旗，旗上映了校徽并标有班级。
22班离操场中央较近，可以清晰看到那飘扬的旗子上的——高一17班。
22班教官此话……似乎也对17班教官有意见？学生听了一脸惊异。
在暂时歇停的22班学生之中，高景坐在队伍靠后面的地方。
习习凉风吹凉了汗，高景歪着头目不转睛望着17班的情况，那副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在心里暗自乐道：没想到坤哥竟然让教官给罚了，坤哥今个儿真衰。那教官惹了坤哥，一定没好下场……
如他所料，接下来发生了一中史无前例的一幕。
17班在操场中央闹哄哄的，李教官像个气急败坏的老头子，毫无招架之力。
别的教官见了，皆无上前“管闲事”的意思。可见李教官在部队中是多不受欢迎。
后来秦坤也烦了，索性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左手平摊，手心朝下，右手食指朝上指着掌心。
然而就这样毫无威慑力的动作，竟让全班同学乖乖闭上了嘴，没用几秒四周便鸦雀无声。
没想到才刚认识没两天，17班的同学就对他们高冷的大佬……马首是瞻了？
很明显的对比——同学们只听大佬的，而不听教官的。
连秦坤自己都有些被惊到，她手慢慢放下来。
李教官气极，紧接着走近面前看着极不顺眼的学生，竟无理智地举起手中夹着学生名单的质地坚硬的塑料夹板，就往秦坤的头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