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天下宴席总要散
将军府里恢复了短暂和平，或者说，谁也不敢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再生事端。
白将军连赢三关，凭实力拿下了这次重要的先锋任务。
皇上亲自授予白将军“骁勇大将军”称号，递给他圣旨，暗示他，只要这次任务成功完成，归来之日另有重赏。
不管是劝服兴起的外族来朝贡，还是直接灭了有异心的外族，完成其一使命归来，把“护国大将军”收入囊中，指日可待。
白将军带着白月音、尤力在营中选拔精锐将士，为了不漏掉任何一个可塑之才，白家良和白义盛也破格被召到营中共同商讨、选拔。
对将军府上下，这都是头等大事，大夫人和二夫人也不敢使性子，都懂事地做好贤内助本份。
二夫人忙着带下人和后厨准备出行所需干粮：“后天，老爷就要带着白家军精锐部队出行，这两天要把各种新鲜食材都准备好，明日还要宴请一些重要宾客，开一场欢送宴，预祝我们老爷顺利出行，平安归来。”
大夫人放下对二房的猜疑愤恨，默许韩芝婷也到将军府来帮忙筹备行装物品。
林清儿察言观色，大夫人都不计较了，她对韩芝婷也是亲热亲近，让小女儿带着韩芝婷的儿子玩耍，又让大女儿给韩芝婷打下手帮忙。
“徐芊雅走了，以后这宅里的儿媳妇，就你我二人，我们得当好大娘二娘的得力助手，当好男人们背后的贤惠女子，对吧？”
韩芝婷冷冷看林清儿，满眼满脸写着“就你也配？”
“姐姐所言极是，日后我们要多来往，互相扶持呢。”韩芝婷温柔笑着，亲热招呼林清儿的大女儿过去，“铃儿来，帮忙将这些果子分类装好，让爷爷出门之后，也能吃上新鲜果子。”
虚情假意，林清儿看得透透的，只要韩芝婷还愿意装模作样，她也乐意陪着做门面功夫。
将军府上下，要不是那一层虚情假意的遮羞布，要是都像前些日子那样撕破脸来互爆秘密，多难看啊。
何况，林清儿还有需要拉拢韩芝婷的地方，她们还有共同敌人——白月音。
这次出行，白将军会给白义盛、白家良将功赎罪的机会，带上他们，把白月音留下来吗？
林清儿心里是真没底，她向大夫人恳请过，也试探过韩芝婷，她们也没把握。
“大哥已经许久没碰营中事务了吧？我相公好歹也一直在营中参事，前些时候白家军的内务整理、训练提高，也有他一份功劳。不过，就算是我相公，也难保能够担任这次的任务，毕竟，近来我们小姑子屡立大功啊。”
韩芝婷心有不甘，不过刚刚经历风波，白家良差点被彻底打入“冷宫”，有机会再回营中参事，就代表有机会重新得到白将军启用。
这档子口，韩芝婷深知安守本分、老实做事，比耍心机使手段更重要。
只是，林清儿看来还有别的心思。
也对，林清儿是最该焦虑紧张的人。
徐芊雅跟男人跑了，林清儿却迟迟不能转正，还是个妾室身份；白义盛的外债是还清了，被诈骗的事情还没查到真相，白将军对此十分不满，也很不放心。
白月音在营中收到无一的急信，没费多大劲就脱身了，多亏白义盛和白家良积极说服白将军。
白月音着急要去见安怡，担心安怡的情况，白义盛和白家良又恨不得赶快把这个碍眼的妹妹清理出去。
“这么紧要的时候，你非要去见唐明栎？”
白将军是“恨铁不成钢”，白义盛和白家良却暗自庆幸：幸亏，妹妹始终是个女子，大业当前，还是舍不得情郎，还是被儿女私情所困。
“哎，妹妹终究要嫁，要当王府，去享福过好日子的，哪里能够像男子们一样留在营中，引领白家军，当爹的左右臂呢。”
女儿终要嫁出去，尤其是嫁给唐明栎之后，贵为王妃，又是唐明栎的人，白月音和白家军之间就只能划清界限了。
白家良满脸自信，白义盛不敢多说，只是笑笑：“将士们的选拔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只剩下统领、参事人选，妹妹在营中忙了好些日子，思念情郎也很正常。”
白将军凝重地看着女儿，白月音始终没有改变心意，他只能叹口气，摆摆手：“去吧。”
白将军和白义盛、白家良、尤力他们还要在营中多待一日，明日傍晚后才会回将军府，这么紧迫的时刻，他们应该也没有心思监视自己。
白月音拿唐明栎做借口，急匆匆跟无一会合，赶去京郊找安怡。
主仆二人留在屋里，林医师拉着无一出来，把门关好，无一却不走，杵在原地，信誓旦旦地说：“我给她们守门呀。”
“这是我的地盘，要是给人闯了进来还得了？你，随我一起去煎熬药汤！白小姐远路赶来，我瞧她风尘仆仆的，恐怕也没有吃东西，还要给她准备一些饭菜呢。”
林仕明早就收到安怡的请求，硬是把无一拉走。
安怡要对白月音说的话，事关将军府、白将军和老夫人，不能让无一知道。
无一卷起袖子，生火烧菜做饭、煮药熬汤，手脚利索地把活儿都干完了，端起托盘就往外跑。
“我去给她们主仆两人送汤药、送饭菜，聊了这么久，肯定又渴又饿！”
林仕明拦也拦不住了，无一端着托盘跑到房门外，正好白月音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白月音见完安怡，分明红着眼，一脸哭过的模样，无一更加好奇。
“安怡说了什么？难道，是跟你的亲娘青玉有关的事？”
无一盯着白月音，观察她，试探她。
安怡昏迷期间，一直是无一守在她身边，安怡也不确定，意识混沌不清之间，有没有说出了关于烟羽、烟羽爹娘的事情。
那些肮脏的事情，令人痛苦悲愤的真相，与烟羽有关，与烟羽亲爹娘有关，无一知道的越多，只会越冲动鲁莽。
白月音也看向他，眼眶依然泛红：“将军府的那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安怡身体还没恢复，这些日子先留在林医师这里治疗休养，等我再做安排，接她回去。”
白月音说完这番话，大步走了，径自出了林医师的住处，一跃而上，骑马跑了，等到无一回过神来，放下饭菜汤药追赶出来，大喊“你把我的马骑走了，我怎么回城里啊”。
身后隐约传来无一的怒吼和抱怨，白月音没有回头的打算。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回到将军府做一份周全的先锋探路计划，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是这次白将军精锐先锋队必须的人员。
她没有回头的路，不可能在这里停下来，白将军这一趟出行，她必须以参事的身份随军出行，立下大功。
白月音紧紧握着缰绳，她终于明白上天为何怜悯她。
天地之间，冤屈而死、抱憾终身的人，又何止她？
那么多人渴望再活一次、重启人生，为什么上天唯独垂怜她，在她身上施展奇迹。
因为，她不只是为了自己，为了“烟羽”，她还要为了更早之前冤死将军府的爹娘讨个公道，向那些谋害他们的人们复仇。
夜深时分，白月音回到将军府，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冻得缩着脖子、来回徘徊的人。
唐明栎等在王府附近，他舍不得就这样放手，想让白月音重新选择一次。
“我听红音姑娘说了，那夜是你在琴馆陪着我，照顾我，还亲自送我回去王府。我、我其实也记不清楚跟你说了什么。我想在清醒的时候，对你说一次。”
留下来当王妃，还是坚持要辅助白将军出行立功？
唐明栎这次也不问，“我和白将军同时掉入水中，你先救谁”，直接就甩出了问题，“是去，还是留？”
白月音从安怡口中得知“烟羽爹娘”在将军府的遭遇，被谋害的真相，更加坚定，要得到白将军的绝对信任。
要彻底扫清障碍，成为白将军身边唯一能够信任的子女。
这样一来，当白将军失去自己这个得力助手的时候，就彻底没了手脚，孤立无助。
唐明栎冻得双手通红，鼻尖也红通通的，却衬托得他脸色更加白净俊秀，眼眸也更加透亮。
他渴望听到的答案，自己给不出来。
白月音默默取出暖手的羊绒手套，塞在唐明栎手里：“安怡心灵手巧，说是天冷戴着这样的手套，能够保护手指不被冻伤。前些时候，我就托她按着王爷手掌手指的尺寸，制作了一对。”
她能够留给唐明栎的，只有这双暖手的羊绒手套。
白月音的心意全在这双手套上，唐明栎捧在手心里，觉得万分沉重又刺痛。
白月音明明是在意他的，是将他的冷暖放在心上的。
他受伤那次，她一出宫就急忙忙赶去王府照顾他，也是真情实意的吧。
可是，她的身份无法改变，她不愿意为了自己，放弃将军家的丰功伟业。
唐明栎双手冷得颤抖，将暖烘烘的羊绒手套塞回去。
“白月音，要不，我们之间，就这样散了吧？我、我会向皇兄坦白，说明当时提出要娶你，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玩笑，只是想要捉弄你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女子，只是想见识一下你与普通女子多不同。”
唐明栎眼眶泛红，清俊的脸庞蒙上一层愁苦。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亲爹，那个19年前曾设计要谋杀自己和烟羽的白将军。
唐明栎侥幸存活，却无法忘记被害死的烟羽，她是在那片冰冷黑暗中，唯一给予他温暖力量的人，唯一照亮他的人。
知道了真相，自己要是还随心去喜爱白月音，坚持娶她，烟羽的冤魂恐怕不得安息。
白月音紧紧捏着被退回来的一番心意，深深吸口气，又叹口气。
她不该奢望和唐明栎之间的感情，哪怕只想借着一双手套去传达的一点点温暖和关心。
他们之间，由始至今，都不是这样温柔亲密的关系。
“王爷原本，不，王爷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想吗？从未真正喜欢上我，更没有打算真正娶我，与我共度余生。就按王爷的意思去做吧，我也会向皇上、太后说明，自己无心嫁给王爷。这样一来，皇上和太后也不会为此动怒的。”
白月音微笑着看唐明栎，努力藏好心中的无力失落和遗憾。
天下的宴席，没有不散的。
再多重逢相聚的感动和热闹，不过都是为了共同去迎接四分五散的别离。
也许，这对她、对唐明栎、对“烟羽”，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