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生中偶遇的光芒
白将军亲自开口留人，唐明栎也不拒绝，坦然接受了“好意”。
“白将军盛情邀请，我就不客气了。放心，营中规矩我懂，不会随意走动和碰触。”
唐明栎微笑着承诺，故意提起往事：“好歹，我也曾经随军出行，驻扎营地生活过，虽然已经过了19年，仍旧印象深刻啊。”
记得被看守，被限制行动，记得不守规矩逃离，撞见了白义盛的恶行。
唐明栎昏迷后，一度也猜测过，是不是自己撞见白义盛的恶行，才会遭到暗算？
随着年岁增长，联系烟羽的离奇失踪，还有最后救了自己的是孙尚书提前安排的人，才恍然回神，想通了那是个针对自己的阴谋。
白义盛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王爷，不至于为了被自己撞见他对烟羽出手，就要杀人灭口。
藏在暗处，设下圈套陷阱的人，是白将军，还有白将军身后的人。
唐明栎目光锐利注视白将军，笑着自我调侃19年前乳臭未干、被送往战场的事情，对白将军也是一种挑衅。
白将军脸色顿变，冷冷一笑：“王爷应当累了，来人，带王爷去收拾干净的帐篷里休息。”
唐明栎安置妥当，白月音就及时送来了热茶，身后还跟着抱来棉被的士兵。
“王爷来的匆忙，入夜了寒气大，把热茶煮着，夜里起来口干也能喝上。还有，这床棉被你添上，熟睡之后，身上会觉得更冷。”
士兵看来，白月音就是个体贴入微的准王妃，放好棉被就急忙退出，不敢留在里面妨碍王爷和白月音的两人世界。
士兵疾步匆匆赶回自己岗位，想跟其他人分享八卦，险些撞到了尤力。
“慢点走路，这里是营中。外人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懂？”
尤力指桑骂槐，训斥士兵们，目光却飘向了唐明栎所在之处。
士兵们不敢言语，低头守好自己的岗位，尤力则径直朝唐明栎的帐篷走去。
白月音捧上热茶，唐明栎还在发呆。
“王爷，赶紧喝口热茶吧，你手冰凉冰凉的，脸色也不好。”
白月音把热茶凑近些，热气氤氲之间，唐明栎看她的眼神，也渐渐起了迷雾一般。
唐明栎伸手接住热茶，温热的，不只是茶杯，还有白月音的手指。
白将军的留宿，善恶不明，唐明栎心里没底，待在天寒地冻的帐篷中，心里悔恨又不安。
白月音的到来，她送上的热茶和棉被，一下便驱逐了他心底的不安和恐惧，不禁回忆起19年前烟羽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19年前，异域的夜很冷，风很大，我原本特别害怕，特别冷。可是，烟羽陪着我的时候，就很神奇的，仿佛有了光亮和温热，心里的恐惧渐渐就被赶跑了。”
唐明栎望着白月音的脸，喃喃诉说19年前的记忆，极力想要从白月音的眼眸、神容中寻找什么似的。
烛光摇曳，温暖的橘红色渲染白月音的脸庞，清楚可见她的容貌，和烟羽并不相同。
她明明不是烟羽，是将军家的小女儿白月音。
为什么当她走进来，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那些冰寒黑暗，也会被驱逐？
“原来如此，19年前啊，我才刚刚出生呢，王爷都已经上战场了——”
白月音努力以平淡语气附和话题，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态度。
唯有这样，她才能够平复内心“烟羽”汹涌的情感，才能够继续以白月音的姿态模样跟唐明栎共处。
只是，白月音冷漠的态度，唐明栎感到不悦。
“呵，你想说，你从未见过烟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吗？归根到底，你跟将军家其他人是一样的，对于烟羽，都要当做禁忌，绝口不提。”
烟羽的存在，就像是不能触碰的污秽，明明她是那么善良正义的好人。
一个活生生的好人，就那样消失于19年前的战场上，竟然无人问津，无人关心，无人追寻。
唐明栎心中悲愤，原以为白月音会理解他，愿意帮助他，从将军家内部追查烟羽的下落。
结果，还是自己对白月音寄予过高期待了。
白月音无动于衷，还一直走神，心不在焉的。
唐明栎气呼呼还要开口，被白月音突然扑过来，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
白月音顺势就靠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低语：“嘘，别说了，外面有人。”
白将军特地留下唐明栎，让他在营中过夜，根本不是出于好心，怕他连夜奔波回城，而是想留他在营，试探一番。
试探他与白月音之间的感情，试探他向将军家提亲的真正用意，试探他接近白月音的目的。
倘若被白将军察觉，唐明栎对于19年前异域那起事件心存疑虑，还在追查不休，对烟羽的生死刨根究底，恐怕对唐明栎不利。
任何针对、妨碍白将军的人，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们，都会被铲除干净。
帐篷外，尤力看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影子，心中暗暗嘲讽白月音的不自爱，转身走了。
白将军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
唐明栎就是个痴情王爷，特地来营不为别的，只为与白月音卿卿我我。
唐明栎就如传闻中，是个毫无大志的废物王爷，徒有虚表罢了。
白月音捂着唐明栎嘴巴，感觉唐明栎的嘴唇干干的，以为他口渴，发现外面偷听的人影闪走了，便急忙松开手，重新递上热茶。
“来，王爷嘴唇怎么这样干燥，赶快喝点水吧。”
白月音笑眯眯地递茶，唐明栎心中千万的不满和吐槽，又不敢实话实说：都怪你突然扑过来，还用温柔细嫩的掌心捂着我的嘴，又是靠在我肩上，又是趴在我耳边说话！
于是，唐明栎太紧张了，不断地吞咽口水，嘴唇才会如此干燥。
“外头监听的人走了，刚刚王爷说的话，我都理解，并不是冷血无情，不愿意提起——烟羽。”
从白月音的口中，说出“烟羽”的名字来，对白月音而言是一件奇妙又怪异的事情。
“烟羽”是她，白月音也是她。
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当白月音的时间越来越长，“烟羽”更像是一个偶然沉睡在她心里头的人，而非她本人。
“那么，你能帮忙追查一下烟羽的事情吗？白家军之内，说不定有老将了解她的事情，知道19年前她在异域发生了什么事？”
唐明栎迫切追问，情急之中，不知不觉就抓住了白月音的手腕。
烟羽死了，19年前就死在了风沙翻滚的异域某处。
如今，大概已是被掩埋在沙土深处的一具骸骨。
但是，她又以另一种方式重生了，她的情感、记忆，全都在我心里。
不管是哪一个事实，白月音都无法坦然告诉唐明栎，只能轻轻拍他的手背，安抚他。
“王爷，已经19年了，生死有命，你又何必执着？你就当做，她只是人生中来往间偶然遇到的人，生离死别只是寻常事。”
唐明栎眼里有光，也有水雾，他摇摇头，推开白月音的手：“不只是这样的。”
烟羽对他而言，是绝望漆黑中，唯一照到他身上的光芒。
也许，的确是偶然的相遇，却拯救了年幼的他。
白月音愣住了，她，“烟羽”，从未想过，在唐明栎心底，自己竟然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白月音按住心口，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悲伤哭泣，也在激动感动。
白月音很清楚，这不是白月音的感情，是“烟羽”的感情。
【我还活着啊，不只是活在无一心里，也活在唐明栎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