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初见周和光
“这回好了，罗大小姐，你翻身做主人了。”罗一去小区物业处备案出来的路上，王元涛正拿着大剪刀咔嚓咔嚓剪树枝呢，看到她走过来，便说道。
他的歪嘴鸭正跟在他身后啄食着剪下来的树枝嫩叶。
“哪里，还是多亏王叔你的介绍，我不会忘记你的。”
王元涛一生未婚，无儿无女，他今年已经65岁了，年轻时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女朋友走之后他便一直自己过。他其实也是有欲望的，他最大的欲望就是哪天得个突发的什么疾病突然死去。为此他查询过无数次，怎样能够不经过瘫痪、坐轮椅、血液透析、尿毒症、肺癌、肝癌、晚期糖尿病、神经母细胞瘤等这类生活不能自理的疾病，直接在某天突然结束生命，最好是在睡梦中或者昏迷后离开人世。
为此，他兢兢业业，致力于让自己得心梗、脑梗、心肌猝死、高血压、脑出血、普鲁卡过敏、猝死症候群、急性坏死性胰腺炎、葡萄球菌性爆发性紫癜等疾病。他最想得的是心梗，因为这种病来得快死得也快。
自从过了60岁以后，他就经常在不工作的时候躲在家里酗酒、吃肉，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眼下他还是身体健健康康的，既不肥胖，也没有啤酒肚。
后来，每当他觉得有一点胸闷时，就跑出去跟街上随便什么人吵架，可惜的是，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很难找得到愿意跟他吵上半个小时的人。他也就每次都胜利而归，至今从无败绩。
他致力于一种能让自己没有痛苦的、很快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但是又特别惧怕那种缠绵的、不死不活的死法。他已经写好了预嘱，当他死去的时候，只要把骨灰撒在随便一棵树下就可以了。
但攒钱还是生活的主要任务，因为不知道能活多少岁，在死前有一笔积蓄养老是最重要的。因此，除了在物业公司上班，他还在一家家政公司挂牌做钟点工。说是钟点工，但服务对象只有一个，那位客户叫周和光，已经服务了七八年了。
他工作的时候很少说话，每次来打扫总是很麻利，但干得马马虎虎。周和光对他很满意，原因就是他话不多，干得又快又马虎。
周和光在外面圆滑、文质彬彬、待人接物得体周到，但回到家里却极其喜欢安静。自从初次见面周和光把家里要做的活计交代清楚后，王元涛每次来几乎都不说话。干完活就走，双方丝毫没有相互交流的欲望。这不禁使王元涛怀疑，自己与周和光之间有一种默契。
他写好了预嘱。一份交到社区手中，另一份交到了周和光的手里。至于为什么选择了周和光，他的理解是，以周和光不喜欢麻烦的性格，一定会花最少的时间、最多的钱来完成他的意愿。
一个人的日子总是无比寂寞的。王元涛养了一只鸭子，它通体纯白、一尘不染，有淡黄色的脚掌和嘴巴。只是它的上嘴唇不知什么原因翻了半边，就像被什么人拧歪了一样。这似乎影响了它的性格，它总是有一点怯生生的，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王元涛对啥都不感兴趣，唯一让他感兴趣的话题就是他死亡这件事。
“你知道，罗一，我清清楚楚的梦见过我死后要去哪里，别人会怎么对待我的身体。他们来了之后，直接拿一张白布一卷，就把一个勤勤恳恳忙碌一生的人卷进一个小盒子里了，然后再放一把大火烧掉，重新埋到一个更小的盒子里。这样对待一个地球最高等的生物，实在让人难过。”他转而说道：“不过既然生的时候不体面，死了体面又有什么乐趣呢。”
罗一安慰他说：“王叔，你实在想得太远了，你现在还很年轻，且得过个二三十年呢。”
“你们年轻人就是太不珍惜时间。我年轻那会儿，遇到过很多好女孩儿。有一个，嘿，你别说，真的挺合我眼缘的，她长得皮肤水嫩水嫩的，眼睛特别大，说话的时候眨巴眨巴的特别迷人。有一次她带了零食来给我吃，可是我居然拒绝了她，我跟她说我肠胃不好，吃不了，于是她便伤心的走了。天知道我为什么要拒绝她！我竟然拒绝了她！多么残忍。那姑娘真是单纯。可惜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当我第一次看到我那只鸭子的时候，我一眼就相中了它。档主一说5块钱我马上就同意了，我把它领回了家。我再也不能错过任何想对我好的人。”
因为在骆冰的别墅，为了避免它到处拉屎，王元涛给他的歪嘴鸭带上了屎兜，它不配合的扑棱着双脚，一穿完，就马上想跑开。
罗一正在廊架下剪着紫藤条，低下头说道：“可是那只鸭子离那时候已经有几十年了吧。你怎么能确定它有她的影子？”
“你不懂。纯情的人的心灵你是不懂的。我一看到它的羽毛，就仿佛想起她那纯洁的灵魂，我确定它像她。”王元涛抚着他的歪嘴鸭，充满松驰感的说道。
“嘎嘎！”他的歪嘴鸭回应道。
“好吧。”罗一无奈的说道。
“像我们这样的，得多存钱，趁年轻的时候多找活干。老了才有养老钱。”
“你不是老想死吗，存那么多钱干什么。万一到时候人死了，钱没花了。更舍不得死了。”
“你瞧瞧我，再瞧瞧你自己，咱们俩99的概率是人没死，钱没了的大冤种，死了那个心吧！”王元涛说道，罗一做了个鬼脸，他又说道：
“有个活儿，干不干？”
“什么活儿？”骆冰虽然有许多黄金，但只给她发生活费，她口袋里没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