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幽灵船15
慕白的话犹如午夜敲响的钟声，让灰姑娘身上的魔法消失，一切回归现实。
只是在他面前的，不是身娇体弱的灰姑娘，而是一群披着画皮凶残嗜血的怪物。撕下画皮之后，上一秒还是船员的这帮家伙，不过片刻，就彻底失去了人形的轮廓。
苍白的人皮如气球般，被内部出现的骨刺扎破撕裂，像鞭炮碎屑一样散落在甲板上。船员们本就魁梧的身形再次拔高，向怪鱼靠拢。应该说，在变成怪鱼。
会在甲板上死去的怪鱼显然不是两栖类，所以失去人皮伪装后，船员们相继跳进海里。慕白立即给赵楚楚打出暗号，由她传达给潘辰。几乎是潘辰刚爬上梯子，小木船就被怪鱼们咬成了碎片。
潘辰踏上甲板后，就按照计划，和赵楚楚一起朝船长室跑去。他们离开后，甲板上仅剩下高级船员和慕白两人。
与普通船员相比，高级船员虽然也撕下画皮，发生了身体变异，但整体还保持着人形的轮廓。
“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蜥蜴似的黄绿色竖瞳，没有鼻梁，只有两个狭长的黑孔。青黑的牙床上插着多排仿若钢针的牙齿，但是嘴巴就占了半个脑袋的大小。黄色粘稠的涎水从“他”的齿缝间流出，挂在胸前长长坠着。
啪。啪。不断有涎水滴落地板的声音。
“他”慢慢俯低身子，从双脚站立到四肢着地。全程中，“他”的头一直抬着，无机质冰冷的眼睛直勾勾、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慕白，更多的涎水从他嘴角涌出，“啪啪”滴落到地面上，几排钢针似的牙齿缓缓张开……
那是漂亮、友好、圣洁、可爱……一切正面词汇的反义词：丑陋、嗜血、堕落、残忍……
第一次直面如此汹涌纯粹的恶意，慕白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平日蛰伏在血肉深处的妖力开始翻涌，雷劫伤口处火辣辣的刺痛提醒了他：不能在这里！
顷刻间，慕白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出，跃过楼梯直冲进船舱。船舱里周虎的变异体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
慕白避开周虎继续深入，最后在相对空旷的一处停下。
妖力在他体内燃烧，心脏每一次有力地鼓动，都让一种原始的力量在他体内加速扩散：圆形的瞳孔上下拉长，虹膜的黑色转为冰蓝，犬牙伸长触到嘴唇，修剪圆润的指甲迅速生长并变得尖利，灵动的狐狸耳朵从银白发丝间竖起，蓬松雪亮的尾巴从灰色卫衣下探出。
危机感让慕白的身体先于思考妖化，而妖化之后，平日被压抑的兽性也开始更多地冒头。
因妖化更为晕红的眼尾，配上更加鲜艳欲滴的红色泪痣，让慕白清冽的蓝瞳显得妖异又绮丽。舔了舔唇边尖长的手指，慕白弯弯的眼里闪着兴味的光芒。
“是把你剥皮抽筋好呢？还是大卸八块好呢？”
啪。啪。
高级船员像蜥蜴一样四肢着地，黄绿眼睛上翻瞪着，“他”在绕着慕白转圈。一圈。两圈。三圈。“他”爬行的动作越来越快！布料撕裂，一根长长的白骨从他双|腿|间弹出，像尾巴一样帮他保持着平衡。
“他”发出利刃划过玻璃的刺耳尖啸，锋利的指甲斯拉斯拉刮擦着地面，如鬣狗般耐心，用嚎叫恐吓猎物，等待着猎物因恐惧和焦躁发生失误，或是因漫长的拉锯放松警惕的时刻。
妖力在血液肌肉中燃烧，慕白一脚后移，身体前倾，摆好了俯冲攻击的架势。他的眼睛能捕捉到对方移动的轨迹，甚至盯住对方的要害——脊椎还是心脏？
“啪啪”的滴水声突然停了。像是裁判扣下扳机，枪响，比赛开始。
两排钢针似的牙齿和尖锐闪着寒光的指甲瞬间向彼此靠近，慕白灵活地一个转身避开对方攻击，反而抓伤了对方肩膀。只是触手肌肉硬如钢铁，慕白的一抓只留下五道血痕，没能撕下对方一块血肉。
两人交换了位置，立马开始第二次交锋，但两人还未触及对方，他们脚下的甲板突然开始倾斜，整只船都左右摇晃起来。
船要颠倒了？！不对！！这种上下起伏——
慕白指甲半陷入木质的船柱，固定住身体，下意识联想：简直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登船了一样！
高级船员没有慕白身形灵活，加上船体摇晃时“他”正站在空地中央，身边没有可以固定身体的东西，先是被惯性狠狠拍到了墙上，又在甲板恢复水平时重重砸回地面。
轮船的晃动结束了，慕白正猜测着船员是否在炸死，忽地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还有胖子的声音，他在喊：“船长出现了！”
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被慕白瞬间收起，犬牙和指甲也恢复到人类的长度。等胖子身影出现，慕白已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周虎好像已经死了……卧槽！还有个船员啊？！”胖子一来就大呼小叫，连环炮一样提问，“他袭击你没有？怎么趴着不动啊？难道死了？”
慕白却是眉梢轻皱：“你说船长出现了？”
胖子使劲点头：“对！老神秘了……”眼见慕白抬脚就走，胖子连忙叫住他，“这个怎么办？能放着不管吗？！”
慕白沉吟两秒，指着地上滚落的木桶提议：“船摇晃之后他摔了两次就不动了。不然你砸一下试试看？”
胖子：“……我来？”
慕白一言不发看着他。胖子干咳一声，做出摩拳擦掌的样子，目光躲闪地在几个木桶上来回飘。
就在此时，一道波动扫过船舱，也扫过慕白二人的身体。这感觉像是在置身干涸池塘时，突发洪水灌满了池塘，整个人都被浸泡进水里。冰冷，而且有重量。
地上的高级船员不再炸死，身体颤抖起来。吓得胖子立即躲到了慕白身后，胆颤心寒：“我靠！我靠！真炸死啊无耻！！”
慕白戒备着船员的再次攻击，对方却跟被黏在地板上似的，一直不起身。
“……先上去吧。”没有暴露后背，慕白始终保持船员在他的视线内，直到退回甲板，慕白才稍松口气。
他也终于看到了胖子口中的船长，船舷边唯一伫立的人影——戴着复古的三角形船长帽，身着双排扣的黑色长风衣，腰间配有一米多长的宽刃剑。但在衣帽包裹之下的，是一个高近两米，浑身笼罩着黑雾，或者说就是由黑雾凝聚成的人形。
慕白在距对方三米处站定：“你是船长？”
凝实的人形黑影，在类似人类皮肤的位置，还飘散着不断变换形状的黑烟。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人类，也不是船员的类型。
那黑影原本眺望着大海，闻言回头，慕白与他对视，看到了他未被黑雾遮掩的眼睛——是曾与他对视的黑眼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