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明睿
梅令月靠在冬霜的怀里止不住的颤抖。
她忍不住不停地用左手手指去狠狠地,一下一下攥紧、捏痛右手手指的每一个骨节。
就像一个强迫症病人一般,每一根手指,每一个骨节,依次,轮流,承受着这样的疼痛。
在等待张府医诊治的期间,她不停的、循环往复的这样的动作。
似乎这样的疼痛才能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
冬霜听到怀里的公主似乎在轻轻说着什么,她靠近一听才听清。
“是我,又是我,没有注意到。”
“都是我的错。”
“……”
冬霜慌了神,紧紧地把梅令月拢进怀里,“公主,公主您别乱想,不是您的错。”
梅令月抬起眼来望向冬霜,可是目光中却失了焦点,一滴泪就这样顺着她的眼角落下。
“是我的错,我明明看到了三皇子派进府里的内奸名单。”
“明明他把人铺满了整个公主府。”
“我竟然没发现,没发现厨房里没有安人。”
“那次我与沈明睿偶然遇见,他都要特地差人给我送一盒糕点,他怎么会不在乎我的餐食。”
“我是有多蠢,竟然没有发现厨房里竟然没有内奸。”
梅令月在等待张大夫来之前,一直抱着温云闲,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咳嗽,痉挛,挣扎。失去意识。
她一点点的看着他的生命力在她的手里流逝。
她不是医生,虽然她很快推断出了他中了毒,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能做什么。
她除了哭,她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没用,连她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明明不是毫无预兆的,她不是没有察觉有危险的,为什么就不能再仔细一些。
梅令月那么一双本是妩媚妖娆的凤眸中满是自责与绝望,随着一颗眼泪的滑落,不停的,越来越多的泪珠一颗颗顺着她的面颊,一下下仿佛砸进了冬霜的心里。
“冬霜,又是我,又是我。又是我害了他。”
“公主,不是你,你别这么想。驸马会没事的!”
公主没有崩溃,没有大哭,却好像失了魂魄。
她说什么公主好似都听不到,只是在不停的重复的一样动作,说的一样的话。
“张大夫,驸马究竟如何?你快告诉公主,公主已经……”
张府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神色不是太好,“公主,驸马确实中了毒,我刚刚施针延缓了毒素侵入内脏的速度,但也只能控制十二个时辰。”
“此毒霸道异常,成份又极其复杂,怕是无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出解药。只能找下毒者要解药了。”
沈明睿!!沈明睿!梅令月的眸子里充满着恨意。
肖赫这是急冲冲的进来,“公主,那几个内奸已经全部抓起来了,也已经把他们嘴里藏着的毒药取了,公主要如何处置?”
梅令月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第一让他们把沈明睿派他们进府的目的说清楚,签字画押。”
“第二把厨房里的那个内奸给我揪出来。告诉那十五个人,最后一个招的,我一刀一刀的活活剐了他。”
“至于怎么让人快点招供,你们比我有经验。”
肖赫点了点头,“是,公主。”
肖赫刚准备出去,又被梅令月叫住了,
“肖典军,带一队人,和我一起去三皇子府。”
现下刚刚四更天,沈明睿却已经醒来,躺在床上,把玩着一块通体莹白,成色极佳的月形玉佩。
这是阿月以前送她的。
“阿月,阿月。”沈明睿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只有在夜里,四下无人之时,他才能如此表示他对她的爱。
沈明睿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阻止阿月嫁给别人。
明明他都如愿让阿月与温云起退了婚。
可是父皇,竟又一意孤行让阿月嫁给了那个低贱温云闲。
为了扶持侯府父皇真是煞费苦心。
可是为什么非要是阿月,明明随便哪个公主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是她。
父皇,就那么厌恶自己吗?
父皇明明知道的,知道他从小就一直心悦阿月。
——
小时候,沈明睿被他母后保护的很好,她不许他与外人多接触,他又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他总是一人独来独往,没有人能够和他正常的说话。
沈明睿的身边只有伺候的宫人和丫鬟,他知道母后是担心他,所以他也没有反抗,接受了母后的安排。每一天都生活在母后的监视之下。
直到有一天,父皇把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召集了起来,说月表妹以后是我们的妹妹了,她要在宫里生活,要他们好好照顾她。
沈明睿以前见过这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她是姑姑的独女。
每次见她,她总是趾高气昂地坐在她父亲梅将军的肩膀上。
沈明睿每次见她时都在想——她应该是整个大齐最幸福的小姑娘了。
可她现在不是了。
姑姑和姑父都不在了。
后来,她进了宫,适应的很不好,但并不是宫人苛责她。
她还太小了,难过的吃不下东西,后来她病了,父皇又想着让他们去探望她,与她谈心。
见到同辈的兄弟姐妹们,或许能让她宽宽心。
很难得,母后没有阻止他去。
可那时,他已经不喜欢接触任何人了,他只当是完成父皇布置的任务,去过就行了。
可沈明睿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能一起与他同去,便一拖再拖挑了一个午膳后的时间去见她。
用过午膳,她那么小,肯定是要午睡的,他坐一会就可以走了。
沈明睿被宫人领进了宫,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见她,虽然身边还有服侍的宫人,但这些都不重要。
深秋时节,阿月一人坐在榻前,独自望着窗外的枫树。
她听到了通报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又回过头继续看她的树。
沈明睿有些尴尬,他看在她年幼的份上没有责怪她没有行礼问好。
他坐在榻的另一边,和她一起看着厅内的红枫。
沈明睿不太会与人交谈,平常要和他说话,一般都是由别人开头,他只需要随便答几句就好。
两个人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之中,至少当时的沈明睿是如坐针毡的。
他不知道那树有什么好看的,能让她只看了他一眼便不管不顾。
他虽还没有被定为太子,可是他是皇后嫡子,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皇子,从没有一个人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那时他也才十岁,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他莫名地对一个才七岁的小姑娘有了怒意。
“下次绝不来见她了。父皇要求也不来了。”他这么想着,可是骨子里的教养压制着他,让他忍着没有拂袖离去。
突然,小姑娘转过头望向他道:“哥哥,你是最后一个才来见我的。”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他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他确实拖了些时间,只是没想到是最后一个。
他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姑娘还是病恹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眼里也没什么光。
他想宽慰,却又觉得太过空白,憋了半天,开口却是:“你在看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枫树,却答非所问:“哥哥,我总有一天也会像它一样吧。”
沈明睿顺着她的视线定睛一看,才明白她刚刚看的不是枫树,而是树下一只了无生机的雏鸟。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姑娘又继续道:“到那时,你还会来见我吗?”
“不用同我说话,我什么都不想听。就这样陪我坐一会就好了。”
“可以吗?哥哥?”
他望着她带着恳求之意的眸子,说不出不字。
沈明睿那时想和她说的是,她不会像那只小鸟一般,可是却没有开口。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阿月对他感激的笑了笑,他却觉得她好像马上就要消散了一般,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丝不舍。
这个小姑娘也是像自己这样,很孤独的人。
就当是……关心妹妹,日后多来看看她吧,母后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反正也不用说些什么,不算难熬。”他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