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
森罗万象的寂静，悄无声息的绽放在每一个人的头上。像是繁花终于从土壤第一次扎根、绽放，只是这一次花朵绽放在血肉之上。
阿斯缇娜冷眼观看着华美到极致的一幕，荆棘的囚笼瞬间被繁花蔓延、遮盖，先是荆棘与花藤吐芽，繁盛的生长，最后是第一片花瓣的绽放，骤然的幻梦花海笼罩了阿斯缇娜的领域世界，不知名的蓝色花朵轻轻摇曳。
当然，如果此番美景是开在大地之上，只会让人觉得美轮美奂，可如果是以人体的血肉作为土壤，只能觉得妖异邪魅。
茜莉雅的半边身子绽放出冰蓝的花朵，晶莹的花瓣一瓣又一瓣的重叠，一点又一点的爬上了她的大腿、腰部、手臂，最后停留在骄傲的如同天鹅般的细白脖颈，如同幻梦的装饰品，可这份幻梦的美丽是茜莉亚支付不起的代价。
“噗哇，咳咳···”茜莉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原本站立的姿势彻底维持不住，拄着剑，单膝跪地，原本应当鲜红的血却混杂着冰蓝剔透如同艺术品的花瓣，凄美的如同画卷。
“闹剧应当结束了。”阿斯缇娜如此淡漠的对苏安然他们宣判下了最后的裁定，眼眸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脸上却带着甜美的微笑，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浑然一体。
苏安然当然明白，阿斯缇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目的，无论是让约尔来说服他们，还是在此刻展现武力，最终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们堕入虚空，成为名为使徒的生物。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苏安然，他理解不了对方的思维，无论是引发虚空，掀起灾难，还是在此时背叛，他都无法想象出有任何的好处，在苏安然眼里，阿斯缇娜和约尔根本就是妄图湮灭秩序的狂徒！
苏安然并不知道寂静黎明的首领,也不知道他预言到了什么，如此迫切的希望着他们成为虚空使徒。
但是好在，苏安然也不需要理解。作为自始至终都没法拥有任何宝贵事物的人，他早应该习惯了空无一物的寂寥，不该为了须臾的光芒而生起渴望，不该为了短暂的美好而幻想拥有，不该为了灾难的诞生而怜悯他人···
他已经是一个要死的人了，待到这一天的终点，他也许会像野草一般枯萎，到最后应该不会有任何人记住他。
说到记住，苏安然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倩影，美好的让人怀疑真实。可越是美好，在最终无可避免的悲剧，才会留下最刻骨铭心，最无法释怀的伤疤。
苏安然不敢去看薇丽儿，他怕在短暂的时光中再次留下不可完成的约定。尽管和薇丽儿相处了这么久，但到最终，苏安然还是希望薇丽儿能够遗忘他，因为最后的结局似乎是早已注定···
晶莹的冰蓝花瓣开始在苏安然的手臂处蔓延，开出第一片花瓣，孤零零的绽放在手臂之上。阿斯缇娜碧绿色的瞳孔注视着苏安然他们，开口说道：“苏安然，莉塔，乌尔奥，你们现在只能接受堕入虚空，否则···”
“待花朵完全绽放全身，亦是这场闹剧般的戏剧的结局。”阿斯缇娜眼角下方的黑眼圈配着其碧绿的瞳孔，聚成墨绿的深渊，不带感情的眼神，反差其甜美的笑容，在此刻牢牢的印在记忆之中，似是梦魇。
莉塔瞳孔中流露出恐慌，晶莹的冰蓝花瓣在她的身上盛开的格外迅速，攀上了她的小臂，莉塔眼角沁出恐慌的泪水，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要说出什么话语。
可成为人类的叛徒真的有那么容易吗？从出生开始就接受着虚空是一切罪恶之源的理念，内心早已被打上了思想的钢印。
乌尔奥跌坐在地，不复作为全研究所唯一的英灵的风度，但作为英灵，他能清晰的感受得到生命流逝的恐慌，缓慢的，如同死神即将挥出的镰刀。他一言不发，思维激烈的挣扎着，脸上不复之前的温尔儒雅，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苏安然依然站着，如同最后的屏障。并没有因为阿斯缇娜的手段而站立不稳，支撑他的也许是死灰般的决意，亦或者是某段不值一提的约定？
哈温戈早已在与阿斯缇娜争夺领域的主导权中昏迷，若不是茜莉雅和安格里的奇迹共鸣吸引了阿斯缇娜和约尔的注意力，或许莫里菲的副所长便会陨落与这处森罗万象的领域中。
而茜莉雅一行人，只剩下茜莉雅还苦苦支撑意识，安格里承受奇迹的反噬同样晕了过去，塔蜃由于衰老，这位曾经对抗虚空的老战士还是倒在了以生命力作为养料的花朵之上。
薇丽儿作为唯二跟过来的人选，此时身上亦绽放出剔透的花瓣，像是在胸口处为她系上用生命萌育的胸针装饰。薇丽儿跪坐在地上，如同祈祷一般的姿势，可在此处并没有神明能够回应这位见习圣女的祈祷。
苏安然感受到衣角被轻轻的拉住，而拉住衣角的人，毫无疑问是薇丽儿，苏安然哪怕没有回头，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此时薇丽儿身上的情绪。
但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薇丽儿清楚当时调查任务当中并没有任何的虚夜司秘密武器，那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苏安然以某种手段打败了使徒约尔。可是，这份力量真的不会有代价吗？薇丽儿知道明明不能如此任性，可是仍旧还是伸出手，试图挽留···某段即将逝去的回忆。
苏安然温柔的拨开了薇丽儿的手，将薇丽儿紧攥的秀丽手指一根又一根挪开，熟悉的如同过去的打闹。可是越是熟悉，此刻却愈发的显得陌生。
苏安然也曾思考过，如果堕入虚空之后，自己能够顺理成章的得知觉醒的秘密，从而破除血圣仪式，那么之后的日子，仍能够见到明媚的太阳···
可就像之前所说，一无所有的人不应该贪恋世上美好的一切。
如果没有尼瓦特眼睁睁的牺牲在自己面前，苏安然可以对于生命消逝熟视无睹；
如果没有那些美好的回忆与纯粹，没有见证厄沙威利的兄妹之前，没有见证莉塔与普娜格菲之间的友谊，苏安然能对美好的事物报以漠然；
如果没有接受黎明前薇丽儿的邀请，苏安然能心安理得的活在黑暗与阴影当中。
可惜没有如果，幸好没有如果。
苏安然捏碎了那张序列四的体验卡，最后一次的次数被消耗，意识中的卡片也支离破碎。像是一个信号的开始，漆黑开始匍匐于其真正的主人，阴影如始至终的追随，并依其意愿，降下灾厄。
苏安然挣脱了薇丽儿的挽留，像一只被牵着的风筝终于断线，从地面高高的升起，飘到苍穹闻所未闻的高度。
苏安然对着笑容甜美却眼神冰冷的阿斯缇娜，期待着苏安然说出加入他们的话语的约尔，似是感慨的说道：“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贪恋的渴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雨夜下，漫天的雨幕前所未有的盛大，苏安然脚下的阴影如墨，迅速的侵染着森罗万象般的领域，滴答滴答的雨水仿佛是最终的曲子的开场旋律，在尚未进入新的一天狂乱演奏着，肆意的错乱着音符，杂乱无章的嘶鸣从漆黑当中贯彻。
阿斯缇娜的表情惊愕，她不明白为何这场简单的闹剧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变数？！约尔一脸警戒，绅士的身段在此时亦被放下，神情严肃。
苏安然抬起手向着阿斯缇娜和约尔发出邀约，背后的漆黑凝成囚徒最后的舞台，在这冰冷的雨夜鸣奏出血的热烈，苏安然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作为惩罚，和我一起下地狱吧。”